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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文章雖良莠不齊,但大都輕押韻而重內容,立意新穎,行文自由,收放自如。
倘若只有一兩篇文章如此,便是作文者的風格瀟灑,但若是篇篇如此,這便不是筆者的意思,而是編篡刊物者的心思喜好。
富彥國吩咐身邊的小吏:「再買上幾本來,寄去慶州和秦州。」
小吏輕聲道:「這段時間西夏軍頻頻擾邊,去陝西的路途便波折些,可能會多耽誤些時候。要不要叫鄭官人專挑幾匹快馬?」
「不妨事。本就是給范先生和稚圭瞧個新鮮,忙裡消閒罷了。」
聽小吏說起鄭遲風,富彥國便問道:「遲風的探查結果可送過來了?」
「還沒。」
「叫他抓緊些,莫要花費時間玩樂。正經差事做好了,便勝於送人百匹寶馬。」
小吏稱是,徐徐退下。
富彥國又隨手拿起來手邊那本《雜文時報》,翻看到三摩地的文章,口中喃喃道:「年輕人恣輕狂了些,但腦子轉得不慢,借市井江湖之勢席捲成風,倒是個好計謀。」
讀文罷了,他又看向封面,板板正正的方塊格印出六個字來:羅氏書坊出版。
富彥國不知心裡在想什麼,片刻後將書擱到手邊,提筆蘸墨,繼續埋頭進案牘之中。
……
趙宗楠也是後來才知曉,羅月止在那之後就一直偷偷與鄭遲風聯繫,並很早就摻和進了這樁假度牒案當中。
羅月止再次同鄭遲風見面,是在與大相國寺相隔一條街的酒樓里。這次鄭遲風仍是定了個僻靜的閣子,只不過裡面沒有了花枝招展的陪酒娘子,唯獨有個蠢蠢欲動,想過把名偵探癮頭的羅月止。
兩人對視一眼,笑容都比之前真摯了三分。
鄭遲風道:「還未親自謝過羅掌柜相助,今日可要多敬上幾杯酒水。」
「不敢。」羅月止道,「能將設局查案這樣的正經事,做得如此不正經,該是我敬鄭官人。」
鄭遲風笑起來:「是我眼拙,未能看出羅掌柜如此儒善相貌,竟還有些豪俠之心。」
羅月止主動同他碰了碰杯檐:「鄭官人有所不知,在我們這行里,路見不平拔刀相助,是能積攢財運的。」
「說起財運,今日我請掌柜過來,是有件東西想叫你幫忙掌眼。」鄭遲風叫僕使上前,又擱在桌子上一隻木盒子。神神秘秘的舉動,配上鄭遲風那張風月場上滾過許多年的面孔……看著又不正經起來了。
羅月止忍不住道:「……咱們先說好,為了朝廷社稷幫忙可以,卻莫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伎倆,我膽子小得很,過把協辦查案的癮頭就足夠了,可是什麼都不敢收的。」
鄭遲風莞爾,叫僕使打開木盒。
羅月止低頭一看,裡頭不再是束腰銀板,而是滿滿當當一箱子度牒。
鄭遲風推開摺扇,輕描淡寫:「官府定價的空白度牒三五十貫錢一張,這次清剿的假度牒共計一百零七張,開封府查問得知每張賣價兩百貫到五百貫不等。」
「這一箱紙,起碼兩萬貫的巨款,叫羅郎君看個明白。」
羅月止睜大眼睛無聲抽了口氣,多少被這一本萬利的「好生意」給刺激到了。
鄭遲風繼續道:「據開封府所說,在接到舉報核查了頭幾張度牒之後,他們就發覺出真假度牒的紙張材質有所不同,厚一些的乃是假度牒,真度牒的材質反而輕薄,透水程度不同,滴水可證真偽。」
衙役們藉此法子一張張去審,這才有了十日之內查獲百餘張假度牒的疾速。
鄭遲風:「但抓了人,卻沒甚麼大用處。」
開封府將偽僧們抓起來查問,結果這些偽僧口徑卻出奇一致,都說這假度牒是從京外匪寨高價買回來的。
他們供出的匪寨五花八門,東西南北哪兒都有,但盡有個共通之處,便是這些匪寨不分早晚,全已被官府領兵清剿殆盡,老巢都叫三衙拆了個底兒掉。
羅月止:「你覺得有問題?」
鄭遲風莞爾,如此英俊的郎君卻喜歡歪嘴笑,笑起來油油的。
「不瞞羅掌柜,前些日子我親去大相國寺找王二買假度牒,他收了定金,可是專門警告過我謹言慎行,若有人查問起度牒的出處,務必推到京外落草的匪徒身上去……倘若胡說八道,耽誤了上面人的生意,本是個黔面流放便能了事的罪名,就得拿腦袋來抵。」
羅月止心道,果真沒錯,鄭遲風就是去找那王二「釣魚執法」的。
羅月止問:「既然釣出了人,那王二抓了沒有?」
「自然是沒抓。」鄭遲風道,「我昨日又去了趟大相國寺,裝得膽戰心驚,以京中風聞相問,王二卻警告我暫避風頭莫要再來,回去更要管嚴了嘴巴,就當從沒來過。」
又是這樣。
羅月止想起那西獄之中沒過幾日便暴斃身亡的馮壽,心道這手段他太熟悉了。
涉及朝中官員,便是抓小放大,甚至刑不上胥吏。
他明白鄭遲風的意思,若此時將王二告發出來,甚至於再進一步,牽扯出他身後的維那法師,那這罪名便也就止步於此,就當做個水落石出了。
不僅不會抽絲剝繭、根除弊病,保不齊反倒結案更快。
鄭遲風一邊搖著摺扇,一邊無辜地攤開右手:「沒有人證物證,就憑我一個人的說法斷成不了氣候。反倒容易被說成是沽名釣譽,攻殲同僚,假公濟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