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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陽拿著被塞到自己手中的鞋子,心裡划過一絲異樣。
她什麼都不記得。
沒曾想,竟還有這些緣故。
一時忍不住抬眼遠遠朝著對面看了一眼。
正好此時顧青山也抬眼看向了她。
兩人手中各自都拿著一隻虎頭鞋,遠遠對視了一眼,片刻後,又紛紛不約而同噌地一下收回了目光。
正低頭把玩間,這時,忽見那顧青山看了太后一眼,隨即緩緩起了身道:“太后,陛下那邊許要召見,微臣先行退下,便讓郡主多陪陪太后盡孝了。”
顧青山冷不丁說著。
安陽抬眼看了他一眼。
太后笑著道:“瞧瞧,哀家一說便沒完沒了了,皇帝那邊許是召你還有國事要議,你快過去罷。”
顧青山這才告退。
不想,顧青山前腳剛走,後腳太后忽而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。
安陽立馬將虎頭鞋遞給了一旁的紫黛,起身給太后撫背,又立馬著急吩咐人送茶來,再摸出帕子給太后拭嘴。
不想,太后竟咳出了些血來。
一時,整個興慶宮險些大亂了起來。
安陽看著潔白手怕中的那一抹黑紅色,有那麼一瞬間,只覺得一股倒春寒從頭頂沖了上來,直衝入腦門,讓她渾身冰冷,渾身抖動。
整個腦海一片空白。
“快……快宣太醫——”
“快宣太醫——”
安陽幾乎是咆哮著尖叫大喊了一聲。
卻不想,這時,太后一口氣緩了過來,只衝著檎霜擺了擺手,又衝著渾身發抖的安陽招了招手道:“瑟瑟,過來,過到祖母跟前來。”
安陽卻緊緊攥著拳頭,立在屋子中央一動不動,只渾身甭直了,咬牙衝著檎霜,難得固執道:“檎霜姐姐,我要你命人去請太醫來,現在,馬上,立刻!”
太后見安陽渾身發抖,小臉煞白一片,終是吐了一口氣,衝著檎霜道:“去吧,莫要驚動皇帝了。”
檎霜這才鬆了一口氣,隨即紅著眼立馬親自去了。
檎霜一走,安陽渾身這才跟抽乾了似的,身子險些一晃,隨即驟然醒悟了過來,一把撲過去,緊緊抱著太后,在她懷中瑟瑟發抖、泣不成聲。
宮殿外,檎霜一出殿,便見顧青山候在宮殿外未曾離開,檎霜一怔,便見顧青山背著手上前道:“我已命人去請太醫了,說給郡主號脈。”
檎霜沒有料到顧青山竟早已有所察覺,料想他方才是藉口離開的,一時驚嘆對方的眼力過人,又驚嘆他心細如塵。
檎霜立馬道:“檎霜代興慶宮謝過顧大人了。”
顧青山朝著殿內遠遠看了一眼,道:“太后如何呢?頓了頓,又改口道:”郡主可還好?“
太后健康不容外傳,檎霜知對方不過關切一問,便自動越過了這個提問,道:“郡主嚇壞了。”
頓了頓,又補充了一句,道:“郡主這兩年來一直撲在興慶宮悉心侍疾,也是受累了。”
顧青山聞言,沉默片刻,復又朝著大殿方向看了一眼,方才道:“我去拜見陛下了,若有事,只管派人來差便是。”
檎霜點了點頭,朝著顧青山福了福身子。
顧青山這才緩緩離去。
“可是還在怪哀家?怪哀家那日強行將你給轟出了宮去?”
大殿內,蕭太后見安陽哭得泣不成聲,欣慰又感慨。
原來,早在二十餘日前,蕭太后便親自將安陽“趕”出了宮。
顧無憂回京在即,小兩口分別三年,太后唯恐二人之間出了嫌隙,便“強行”命她回了顧家。
她擔心自己時日無多,無論是小七,還是宮中的幾位皇子公主們,無論尊卑,多少有人護著,像是小七,有萬貴妃呢,蕭太后操心不了那麼遠,而在眼前的,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一個安陽了。
到底是自己親手帶大的,當作眼珠子護著長大的,感情不同,又加上安陽幼時喪母,至於父族宮家,眼瞅著也並不如何親厚,加上宮家家世複雜,門第粗鄙,上不得台面,太后不願委屈了安陽去。
便唯有一個顧家了。
顧家門第清貴,家世又簡單,是她滿意的門第,然而顧家偏生又家教森嚴,家法如軍法,再加上當年這門親事算是皇室強塞的,未見得是顧家滿意的。
而安陽這些年來被她嬌養長大,到底嬌貴任性,太守甚至隱隱有些後悔,當年婚後實不該讓她從顧家搬回宮的。
彼時,顧家無憂回京在即,太后提前將人給“趕”回了顧家,也是想要給他們小兩口一個彼此走近的由頭,不想,這孩子,竟一日也未去,甚至直接搬到了她的郡主府躲懶去了。
還一直藏著掖著,生怕她知曉了去。
也是個牛脾氣,死犟死犟。
比她娘當年還要犟。
犟脾氣可不好。
若有人護著還好。
沒人護著,可是要吃苦頭的。
太后一聲一聲在安陽跟前念叨著。
頓了頓,又道:“無憂此番回京就留在京城得了,哀家已跟皇帝打過招呼了,當年就不該讓他去那麼遠上任的,便是在京城周邊,或是江南富庶之地,哀家至少還捨得送你跟去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