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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未央看到安陽的到來,薄紗下的臉似有些詫異,只遠遠的看了她一眼,又很快偏過了臉去,直直看向她對面的男子。
而她對面的顧青山在看到安陽的到來後,眼尾先是微微一佻,清冷的眼眸里似是下意識地染起了半分輕易不曾察覺的笑意,然而下一刻,對上郡主清冷甚至冰冷的目光,顧青山眉眼嗖地一蹙。
待緩過神來後,掃了對面樂未央一眼,似意識到了什麼,下意識的擰了擰眉,便要背著手,朝著郡主那個方位迎去。
卻不想,晚了。
只見此刻的安陽抿著嘴,微微繃著臉,淡漠的掃了他們二人一眼,隨即,毫不猶豫的轉身,上馬車——
“郡主,郡主——”
這時,姜明月吭哧吭哧地攆了來,立馬著急忙慌道:“你別走嘛,咱們……咱們過去探探清楚,若無憂哥哥對不住你,我替你對付他,若……若有旁勞什子小妖精勾引無憂哥哥,哼,我……俺替你撕爛了那小妖精的嘴!”
姜明月急得團團直轉,頭上都要冒汗了。
怎麼辦?
這若有個好歹,她可就成了罪魁禍首,千古罪人了。
姜明月急頭巴腦的。
已由蕉月攙扶著,安陽一隻腳已踏上馬墩了,卻在臨上馬車的那一瞬間,不知為何忽而嗖地一下停下了步子來,確切來說,是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拽著她的身子,讓她使了力,卻白白跨了個空步,算是半途而廢。
安陽淡淡的瞥了下目光。
胳膊一緊。
她右側的胳膊上不知何時驟然多了只手掌,手指修長,指骨分明,牢牢握緊了她的胳膊,讓她使了力氣,卻無半分作用,輕而易舉的便將她桎梏住了。
那隻手,安陽十足熟悉,曾一度……撫過她全身。
安陽的脊背瞬間繃直了。
安陽嘴角一抿,目光一凌,半晌,微微一側目,目光便落入了一雙平靜幽深的雙眼裡。
顧青山竟不知何時,竟這般快的來到了她的身後。
探出手,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,使得她沒能成功從容優雅的邁上馬車。
四目相對間——
顧青山神色平靜,眼裡沒有絲毫被抓包後的緊張感和慌亂感,他面目不動如山,薄薄嘴角微微抿著,漆黑的雙眼一動不得緊縮在了她的小臉上,定定的看著。
看似坦坦蕩蕩,或者……壓根不屑一顧?
“怎麼才來……就要走?”
他握著她的胳膊,面不改色的問著。
安陽對上他若無其事的雙眼,瞬間氣笑了。
方才好不容易強自壓下去的那汪滋滋大火,又開始一陣一陣往外竄著小火苗了。
瞧瞧,多麼歸然不動?
多麼不動如山?
多麼理直氣壯?
多麼氣定神閒?
一瞬間,又讓安陽想起了安伯侯府那日,那日那張淡定從容甚至透著股子略微迷茫的臉,與眼前這張面目可憎的臉重疊在了一起。
呵呵!
果真,有人的從來就不曾改變過!
真真是……狗改不了吃屎!
安陽氣得恨不得抬腳將眼前這人一把踹翻在地,卻又在這一瞬間,忽而很快冷靜了下來。
相比對方肇事者的淡定從容,她這個受害者反倒像是個上躥下跳爭風吃醋的小丑似的,是啊,她跑什麼跑,她娘的,她這般狼狽落跑,倒像是成了個膽小鬼了?
這樣想著,安陽瞬間冷靜了下來,一時將精緻的繡花鞋從馬墩上挪了下來,隨即,只撐著長長、細細,優美的天鵝頸,端直了身姿,淡淡瞥了身側那道青松之姿,隨即只抿著嘴,若無其事衝著身旁的兩個侍女們淡淡吩咐道:“取座來,本郡主坐了一路的馬車,坐累了,本郡主要在此處歇歇腳。”
安陽淡淡吩咐著。
蕉月和綠雲對視了一眼,兩人趕緊去車上取座。
精美小巧的繡凳從馬車裡抬了出來,安陽卻淡淡瞥了一眼,似有些不大滿意道:“凳子太小,豈容得下本郡主的威儀。”
蕉月和綠雲對視了一眼,立馬會意過來,竟大動干戈地跑進了京兆府,指揮了兩個衙役將大堂上顧大人的坐席給直接大張旗鼓的搬了出來。
安陽的胳膊嗖地一別,便從那隻掌厚的大掌中掙脫了出來。
這才勉為其難,卻又如同一隻花孔雀似的,花枝招展地在那張雕花紅木交椅上微微落了座。
大街上,人來人往。
只見一臉戴薄紗的優美身姿,竟毫不避諱的在大街中央,直接設了座位,落了座。
許是這一幕過於離奇,又許是這道身姿過於迤邐婀娜,過往行人竟時不時瞄上幾眼。
顧青山看到她這般“傲嬌”“傲慢”“任性”以及如此“雷聲大”“大動干戈”仿佛輕易不會罷休的舉動後,不知為何,忽而想起了昔日“婢女”一事,顧青山曾默默為該事件取了一個名,叫“安伯侯府之亂”,此時此刻,莫名覺得舊事重新上演了,且冷眼瞅著,依稀朝著越發彪悍兇狠的境地蔓延而去了。
一時抬手壓在了眼帘上,默了片刻。
似有些無可奈何。
這時,遠處一直默默駐足的樂未央終於緩緩走了過來,似要開口說話,卻不想,安陽淡淡抬著下巴,先一步開口道:“夫君和樂姑娘只管敘舊便是,本郡主在此處歇歇腳,不打擾……你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