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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毫不掩飾,一臉“嫌棄”的目光一分不差的落入了顧青山的眼裡,活了二十多年,生平第一次被人質疑他的能力,只見顧青山抿著唇,半晌,只低聲道:“剩餘的俸祿,就交由郡主打理了。”
說罷,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銅板,拉起安陽的手,鄭重其事地銅板交到了安陽的手心裡。
然後冷哼一聲,大步朝著屋內跨去。
安陽看著手心裡靜悄悄的躺著的這門銅板,已呆若木雞,在風中凌亂。
半晌,手一哆嗦,銅板哐當一聲抖擻在地,不知滾落到了何處。
這聲清脆的聲響驟然將她驚醒,只見醒悟後來的安陽忽而痛心疾首的捂住心口,作痛苦狀,嘴上卻連連焦急道:“快,快尋,這可是你們縣太爺嘔心瀝血耗費三年才特特積攢下來的俸祿,怎能斷送在本郡主的手裡,快,快尋,若尋不到,咱們將軍府未來一年的口糧該如何解決,這偌大的府邸這一整年往後該如何撐得下去啊?”
一時,整個庭院大亂,紛紛上演搜尋戲碼。
顧青山聽著外頭戲精一幕,一時掩面揉眉,默默嘆了口氣。
第16章
話說顧青山在將軍府安頓了兩日後,便出發前往寒山寺接老太君回府。
去了三日,來迴路程兩日,還在寒山寺停留了一日。
據悉,寒山寺偏遠,在京城郊外兩百餘里的孤山上,地勢險要,荒無人煙,原是一處敗壞多年的孤廟,後被人重新打點,重新被山下百姓供奉,這才漸漸有了香火。
京城諸多門戶都習慣去往京城第一名寺的靈隱寺祭拜祈福,唯獨將軍府的老太君每年都要去往孤山上的寒山寺小住幾月。
有人說,那寒山寺的住持面容半毀,聽覺受損,曾是當年顧家軍的一名軍師,在三十年前的那場慘烈的大戰中險些命喪黃泉,最終死裡逃生,卻因人險遭半死,最終看破生死,回到了孤山上剃度修行,這一修習便是三十餘年。
顧青山一行風塵僕僕,回到顧家時已快到了傍晚時分。
方一到城門時,將軍府的探子便已率先回府稟報了,安陽梳理一番,嚴懲以待,盛裝出席,早早便在府門前候著了。
她這日特意換成了一身穩重端莊的宮裝,深紫色的大襟短襖兒,下著同色馬面鳳尾裙,裙腰加褶,褶緞上繡著精衤糀美的花鳥紋,帶邊上繡以金線埋以銀線,華貴不可言,襯托得整個人端莊大氣,美撼凡塵中不失華貴尊容。
無他,只因老太君雖為人低調,多年不再出世,然而她老人家身上的傳奇和精彩絕倫的事跡,便是時隔多年,依然令聞者敬佩和膽寒。
就連太后對這位漸漸隱世的老太君都頗為敬仰和敬重,年年除夕宴上,點的第一道菜都是由太后欽點,給將軍府的老太君送去的,整整二十餘年,一次不曾落下過。
安陽自是敬重。
馬車在將軍府門前緩緩停下,一輛十分輕車簡從的青篷馬車,似與老太君的身份並不相符。
顧青山騎乘黑色駿馬,在馬車前開路,見安陽早早等候在此,遠遠抬眼朝她看了一眼,許是這幾日安陽都著裝素淡,像這日這般濃重並不多見,不多時,復又看了一眼。
這才翻身下馬,將馬繩交給了前來牽馬的門童,隨即緩緩朝著安陽這個方位走了來。
安陽見狀,也朝他迎了兩步。
兩人並肩立在一處,齊齊朝著馬車看去。
這時,只見馬車帘子從里拉開,卻是探出一隻敦厚圓潤的手,片刻後,雙簾撥開,從里探出一顆圓滾敦實的腦袋來,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娘子。
那小娘子沒有第一時間下馬車,而是,撥開車簾後,立馬瞪著雙圓溜溜的眼舉目四望一番,像是有目標性似的,最終,目光直接準確無誤的朝著安陽臉上探了來。
看到安陽後,那雙圓溜溜的雙眼頓時一愣,似沒有料到她竟當真如傳聞中那般驚為天人,只見她以半伏的姿勢撐在車門口撐了許久,一動不動,宛若一座雕塑。
這時,顧青山抬眼道:“還不下來,磨蹭什麼!”
語氣帶著一絲清冷,話語卻透著一絲熟稔。
那小娘子被這聲催促聲驚醒,登時緩過神來,卻是憤憤不平的瞪了顧青山一眼,繼而惡狠狠地剜了一旁不明所以的安陽一眼,面上咬牙切齒,一副安陽屠了她祖上滿門的架勢。
獠牙一番後,這才雙臂扒拉開帘子,直接從馬車裡跳了出來。
是的,跳,地面都隨著輕輕崩了一崩。
這才見這小娘子跟個小牛犢似的,頭髮一絲不苟的高高束起,戴了玉冠,竟束了個男子髮飾,渾身略有些敦厚圓實,面略黑,臉圓滾,故而一張臉又圓又黑,並非天生黑皮的那種,瞧著倒是像是在邊塞長大,被疆北的寒風雨露刮蹭過的那種黝黑,帶著些小小風霜的氣息。
小胖妞算不上,卻也扎紮實實小圓妞一枚。
且瞧那架勢,氣力巨大,估摸著還會些武藝。
仿佛對安陽帶著股子濃濃的敵意。
跳下馬車後,小嘴裡冷哼一聲,將小圓臉猛地一別,拿著後腦勺懟著身後夫妻二人,這才轉身掀開帘子,將裡頭的老太君攙了下馬車。
只見老太君一頭銀髮高高盤起,梳得一絲不苟,身著一襲黑色短襖兒,外罩著同色褙子,穿戴極為普通,比之尋常世家府上得臉的老嬤嬤不顯多少,又見她額寬而頜圓,生得乾瘦,全身上下唯有手中掛著一竄佛珠,並無任何裝飾,看著像是一尋常老嫗,然而,下馬車後,視線朝著不遠處的安陽探去時,這才見她一雙眼極為精悍,像是半生的智慧和傳奇全部濃縮在了那一雙眼裡,只覺得那眼神極為犀利,深不見底,仿佛一眼能夠探到人內心深處,任憑一切妖魔鬼怪,到了這雙眼前,都能立馬顯出原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