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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陽冷冷開口說著。
與方才在外頭的笑眯眯截然不同。
於是,顧青山終於知道,原來,安伯侯府的那場戲,至今仍然還沒能徹底落下帷幕。
一時略有些無奈。
看來,他昔日挑在了最不應該回京的那一日回了京,看來,他挑在了本不該去往安伯侯府的那一日去了安伯侯府,他或許應當在回京的第一時間,立馬入宮“覲見”。
心裡這樣想著,嘴上卻緩緩開口道:“明月玩劣——”
不想,方才一開口,便見那位高高在上的郡主又是一個冷眼掃了來,道:“所以本郡主下回記得處處體諒她,不與她計較,方能彰顯本郡主的賢良寬厚!”
安陽冷笑一聲,直接奪過了顧青山後半句話。
顧青山一時揉了揉眉心,目光一抬,見安陽繃著小臉,與方才在外時笑眯眯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,不知為何,突然輕笑了一下。
安陽見狀,小臉繃得更緊了,仿佛在說:“好笑麼?”
顧青山無奈再度開口道:“我的意思是,她自幼在軍營里長大,玩劣不堪,被父帥寵得囂張跋扈,自幼無人管束得了她,日後若是目無法紀,專橫跋扈,衝撞於你的話,你只管懲治便是,打罰隨意,不傷及性命即可。”
顧青山一字一句,緩緩說著。
安陽聽了,這才臉色稍頓。
不過,橫豎自打他回京起,一樁接著一樁子破爛事找上門來,到底影響心情。
加之,方才他抱她進來時,腳上一隻繡花鞋不慎掉落,安陽方才偷偷藏著腳,沒讓他發現。
這會兒見天色漸晚,頓時將下巴朝著遠處一點,繼而將藏在裙擺里的綾羅玉足輕輕一抬,神情倨傲的掃著顧青山。
顧青山見狀,緩緩轉身,便見幾步開外的交椅旁靜靜的落了只巴掌大小的玉色繡花鞋。
又見安陽郡主一臉高高在上的看著他,仿佛在說:還不過來伺候?
顧青山頓時摸了摸眉,搖頭緩緩轉身,將那隻繡花鞋撿了起來,而後走了過來,屈身在安陽身側,親手將那隻鞋穿到了安陽腳上。
繡花鞋小小的一隻,不過巴掌大小。
手心裡的小腳丫子更小,握在手心裡,小小的一彎,比想像中更軟,更細,更膩。
顧青山忽而輕輕一捏,手心裡的小腳丫子瞬間怕癢似的,一下子縮了回去。
再然後,下巴驟然一疼。
一腳便……踢了上來。
他的牙——
第18章
話說,當日的晚膳是在老太君的北苑進行的。
這是安陽第二次在老太君院裡用膳,第一次是成親後的第二日,彼時,新郎官顧青山洞房完後便直接出發去往西南上任,安陽次日起來後給老太君請安,並在北苑用了午膳,便直接吭哧吭哧回了她的郡主府。
顧家門楣雖貴,實則血脈稀疏,這偌大的門庭也不過一子一孫,與滿京枝葉繁茂的世家貴族截然不同,而這一切皆要源自於三十年前那場令人髮指的戰役:遼關之戰。
那是近三百年大俞建國歷史中,最兇險,也是最有名的一場戰役。
顧家老將軍顧候在那一場戰役中一朝斃命,相傳,彼時遼關險些失守,北,西,東,南四個方位同時朝我大俞犯進,可謂腹背受敵,那場戰役中敵我雙方死傷近百萬,大俞三十萬雄獅所剩無幾,我方大帥被斬,氣勢瞬間潰敗,眼看著城門將要被攻破之際,老太君也就是當年剛剛小產後的顧夫人單槍匹馬繞到敵方後營,直接燒毀了敵軍最後的糧草,並將顧候屍首奪回。
一夜之間,我方氣勢大漲。
最終,在顧夫人的帶領下,我方反敗為勝,一舉將敵軍殲滅,守護了大俞後來這三十年來的太平盛世。
顧夫人攜手長子顧遼一直守護在北境長達七年,其英姿不在老將軍之下,待獨子也就是如今的顧帥大成氣候後,遂將北境交還於他。
故而,老太君的威名,絕非尋常夫人能及。
她是深宅一嫗,更曾是赫赫四方的一方良帥,猛帥。
許是當年殺戮過盛,隨著年齡漸長,這些年來老太君漸漸改吃素食,不過,今日的家宴上,雖以素食為主,老太君回府後,還是加了半桌葷腥。
“祖母請坐。”
顧青山對老太君極為尊敬。
入了北苑後,便親自過去攙著老太君入座。
他是被老太君親自養育長大的,祖孫二人雖皆寡言少語,但實則關係十足親厚。
“嗓子怎麼了?”
老太君落座後,安陽便也隨著姜明月依次落了座。
老太君坐在主位,左右依次是顧青山,姜明月,安陽坐在對面,挨著顧青山,也挨著姜明月。
許是回到北苑後,姜明月已經冷靜了下來,又許是她向老太君告過安陽的狀了,又許是老太君威儀過盛,她不敢造次,又或者,初次交鋒,她敗得徹底,領略到了安陽這個“心機婊”“白蓮花”的險惡,橫豎,再次見到安陽時,姜明月已收起了方才囂張的爪牙,不敢對她言語冒犯,不過那雙眼,卻跟長在了安陽臉上似的,惡狠狠地意味依然滿滿溢了出來,同時,那雙烏黑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的亂轉著,不知在打哪些主意。
一家子落座後,老太君聽覺敏銳,聽出了顧青山嗓子的異常,淡淡問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