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駱晉雪愣愣看著她,想起了在自己母親面前賠笑、聽母親炫耀的自家姑姑。
大姑姑小姑姑,以及其他嬸嬸家能遷居京城,子孫能入軍中為職,從當初的戰場到現在的朝堂,都是仰仗著大哥,若沒有大哥,他們什麼都不是。
薛宜寧繼續道:“最要記住的是,陶子和也不會因此而感你的恩德,將來若他成器,那一定是他自己的本事;若他不成器,也會在岳家親眷面前抬不起頭來,這份不滿,自然會連累到你。你若覺得自己低嫁而在他面前不可一世,必然是家庭失和,夫妻離心,他倒是可以納幾房新人在旁邊不理睬你,你呢,那時你會不會想,若是嫁入公主府,必然是另一番光景?”
駱晉雪良久無言,低頭沉默好一會兒才看著她道:“大嫂,你說的,我明白,可我還是想試一試嫁給自己想嫁的人,將來再多的苦,我也會自己受著,總比試都不試就放棄的好。”
薛宜寧沉靜道:“既然你想好了,那我便去勸勸你大哥,若你大哥能首肯,這事便成了一半。只是你這幾日在房中不要再鬧了,傳出去名聲不好,就好好吃飯,好好睡覺,有消息我再來告訴你。”
駱晉雪將信將疑看著她,嘀咕道:“我大哥說了,要麼死,要麼嫁,他怎麼會同意呢?”
說著她苦笑著搖頭:“沒用的,他自己都沒有娶……”
話到一半,意識到不妥,駱晉雪沒說了。
但後面的話,已是十分明顯:他自己都沒有娶自己喜歡的妻子,又怎麼會同意妹妹嫁給想嫁的人?
薛宜寧似乎沒聽到一樣,沒作回應,只是緩緩起身道:“大概明天或後天,我就給你回音。”
駱晉雪看著她,見她轉身,款步從房中離開。
她為什麼要來關心自己這些呢?又為什麼說要去幫她勸大哥呢?
駱晉雪想不明白。心裡和自己說不可能的,不要抱任何希望,卻又忍不住泛起一絲期待。
第19章
公主府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尋媒人上門說親,所以薛宜寧並沒有多等,到第二天,見駱晉雲下值回來沒去夏柳兒那裡,她便找了過去。
駱晉雲正帶著侄子鎖兒騎馬,親手將鎖兒抱上馬,含笑和他輕聲說著話,看著倒像個慈父的樣子。
他好像對駱家人、對夏柳兒,都溫和而體貼,只對她冷淡了些。
見她過來,駱晉雲扶著鎖兒說了句什麼,鎖兒朝她望過來,朝她吐舌頭做了個噁心的鬼臉。
黃翠玉視她為眼中釘,耳濡目染,鎖兒自然也不會多喜歡她,更何況她還打斷了他大伯教他騎馬。
駱晉雲叫來長生替他照顧鎖兒,自己走到馬場旁,問她:“何事?”
薛宜寧知道他不願和她多說話,便也沒說找個地方坐下來,而是開門見山,長話短說道:“昨日,我去看過晉雪了,看她的樣子,似乎不太願意嫁給公主府的二郎。”
駱晉雲看著遠處馬背上的鎖兒,淡聲反問:“那又如何?”
薛宜寧聽出他話語間的不在意,深吸口氣,繼續道:“夫君是如何想的?真的是讓她要麼死,要麼嫁?”
駱晉雲語氣中有幾分不耐,似乎不想多說,只輕哼道:“那不是還沒死麼。”
薛宜寧連忙說:“她的性情,的確沒那般剛烈,做不出尋死的事。只是……她畢竟是夫君唯一的妹妹,夫君真忍心這樣逼迫她麼?”
駱晉雲盯向她,回道:“她既姓駱,既生在這駱家,就該嫁駱家為她擇定的人,這是她的責任。”
“可夫君在戰場九死一生,拼下如今的家業,難道不是為了讓家人過得好一些,選擇多一些麼?”薛宜寧說道:“如果依然要犧牲妹妹的姻緣來成就家族前途,那與賣兒賣女換幾袋米的貧農有什麼差別?夫君當初又何必去用命掙那些軍功?”
這幾乎是第一次,她在他面前說這麼多話,用這樣強硬的語氣。
駱晉雲一時沒有回話,只是臉帶慍怒,語氣愈發冷肅起來,回道:“平陵公主並不刻薄,公主府二郎也是性情寬厚之人,晉雪嫁過去,並不像她覺得的沒了天日。”
薛宜寧知道自己已是觸了他逆鱗,所說的話絕不是他喜歡聽的,卻還是誠聲道:“那只是夫君並不了解後院之事。當日晉雪面見平陵公主,有意自輕,就是為了讓平陵公主看不上,可為什麼平陵公主還是選擇了她?
“就算我彈個琴,觸動了公主,頂多讓她對駱家有個好印象,卻並不至於因為一首琴曲就決定了兒子的婚事,所以她還是因為看中了晉雪。”
駱晉雲不語,她繼續道:“平陵公主為什麼看中晉雪,我猜測,是因為平陵公主覺得晉雪好拿捏。”
此話一出,駱晉雲目光驟然銳利起來,一動不動盯向她。
她避開他目光,緩緩道:“她家二郎性情說是寬厚,其實很可能就是生性懦弱,沒主意,凡事須由別人作主。而平陵公主看不出刻薄,但明顯是個特別有主意的人,她娶了兒媳,兒子又沒主意,她怎能不替兒子作主?
“夫君應該也知晉雪,她自小在幽州長大,性子簡單直率,沒那麼多心機和城府,而公主府是皇室,二郎又護不了她,她如何能在公主府立足?雖說現在她沒去尋死,可以後在公主府,許多個以淚洗面的日日夜夜,卻會一點點磨掉她的生氣,直致最後燈枯油盡。如此,就是夫君替妹妹找的歸宿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