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頁
這種事傳得快,剛才駱晉雪的話,說不定不出一個時辰,所有人都知道了。
她在駱家的確受冷遇,但這都在暗處,而今天,被人堂而皇之這樣說出來,就如同當眾扇了她一耳光一樣,長這麼大,除去夏柳兒被帶進府那次,似乎還從沒受過這種羞辱。
駱晉雲自院中走出來,朝長生道:“吩咐下去,將她禁足,沒我吩咐,任何人不許放她出來。”
說完,轉頭,看見薛宜寧。
頓了頓,他問:“有事嗎?”
看上去,竟然是一句也不打算解釋。
哪怕是用“小孩子胡說八道”來蓋過也好。
可是,怎麼會,關於她的想法,她的顏面,他向來就是不在意的啊……
薛宜寧低聲道:“是關於萬福園丫鬟的事。”
駱晉雲看了眼她手上的名冊,回道:“名冊放這裡,此事我有空再說。”說完就出門去。
薛宜寧讓玉溪將名冊交給了長生。
轉身回金福院,才到半路,就被弟媳黃翠玉截住。
黃翠玉一臉擔心,卻又掩不住那眼底的笑意,攔在她前面問:“嫂嫂,聽說剛才晉雪那丫頭把你給罵了?”
薛宜寧不說話,她越發得意道:“哎喲,那丫頭口無遮攔,你別和她一般見識,金家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黃曆了,竟也拿出來說,又沒換八字又沒下聘的,算不得數。”
薛宜寧無法應對,也無心應對,實在不願與她多廢口舌,正要往旁邊繞過,她又接著說:“不過經她這麼一說吧,我倒想起來,那讓大哥寶貝得不得了的夏柳兒,好像還和金家妹妹有幾分相像呢,莫非那夏柳兒還真是沾了金家妹妹的光?”
她說著,作出一臉疑惑的樣子看向薛宜寧。
如她所願,薛宜寧臉上終於失去了往日的平靜,竟是紙一般的煞白,沒一點血色。
黃翠玉得意了,上一次夏柳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長生帶進門,薛宜寧都還能維持平靜,這一次總算變了臉色。
那可不,今天她真是丟人丟大了。
所以薛宜寧垂頭離開,她也沒繼續追著諷刺,反正今天也看了場好戲,哼著曲兒,撐著肚子回自己院中去了。
薛宜寧的確丟了人,但事情遠比她以為的更嚴重。
因為那一日,肖將軍的母親趙氏就在駱府。
趙氏也是幽州人,同是武將家眷,又同遷來京城,兩家住得近,和老夫人關係好,身體也硬朗,愛串門過來閒聊。
那天正閒聊完,從福祿堂離開,經過和正堂附近,雖沒當面看見薛宜寧幾人,但將駱晉雪在院外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。
她不知道什麼公主,什麼出風頭,但卻知道駱晉雪說薛宜寧守活寡、賣苦力,也知道駱晉雲有了個妾,還知道駱晉雲原來喜歡金家姑娘,偏偏她和金家也熟。
而這趙氏,還是個長舌婦,沒事就喜歡到處串門子,家長里短。
這些話,沒幾天就被添油加醋傳到了外面,說駱晉雲喜歡金家姑娘,不喜歡薛氏女,平時都不愛碰她,所以薛氏女至今沒身孕。駱晉雲還從外面帶回個妾室來,寵得不得了,完全不將薛氏女放在眼裡。
幽州武將的圈子裡,大家彼此熟悉,對於薛家這種前朝舊臣,有一種又崇拜、又輕視的心理。
崇拜於,那是他們曾經仰望的高門大戶,輕視於,他們現在不如自己了。
而駱晉雲是所有武將中最耀眼的那一個,許多人家都曾想過要將女兒嫁給他。
所以薛氏女不被喜愛的傳聞,他們樂意去聽、去傳。
時間一長,連薛家也聽說了這事,薛宜寧母親蕭氏在家中哭了一夜,第二天,不顧丈夫反對,遣人來接薛宜寧回娘家,說是女兒整歲生辰,想接女兒回家中聚一聚。
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,老夫人沒說什麼,同意了,薛宜寧便得以再一次回娘家。
這一次沒駱晉雲在,薛家也沒請旁人,所以多了許多自由,薛宜寧能和母親坐在一起長話一番。
蕭氏告訴她自己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。
金家,正是現在任禁軍指揮使的那個金家。
駱晉雲最初入軍營,任的是幽州驃騎營伍長,沒多久,就被選入了節度使府做護衛,帶他的人是節度使府的護衛長,名叫金勝。
金勝賞識駱晉雲,將他引薦給節度使,才讓他有了後來的從之功,而駱晉雲也極尊敬金勝,兩人情同父子。
那時駱晉雲常能看見金勝的小女兒,那小姑娘也願意和駱晉雲一起玩,金勝曾開玩笑要將女兒嫁給駱晉雲,駱晉雲同意了。
然後就是駱晉雲多年未娶,直到節度使成為皇帝,駱晉雲成為大將軍。
功成名就,金家小姑娘也長大,似乎該成婚了。
但最終這婚事卻沒成,結合當時發生的另一件事,便能猜出是為什麼。
那時曾與皇帝同為節度使、又是生死之交,且為功臣之首的當朝太尉突然自請解除軍務,告老還鄉。
皇帝同意了,大肆封賞之後允其告老還鄉。
至此之後,皇帝沒再任命新的太尉,而是讓駱晉雲等三名大將軍共掌軍權,分削了太尉的職權。
儘管並沒有更多的開國功臣離開,皇帝也沒有這方面的表示,但作為駱晉雲,作為金勝這樣地位的高官,怎麼也該看出來,皇帝開始忌憚開國功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