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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小杏朝她冷嗤一聲,“不要和我說話,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。”
薛宜寧立刻不說話了,後退一步,防備地看著她。
她覺得,劉小杏似乎比之前對她敵意更大了。
劉小杏瞪她一眼,轉身出去,鎖上門。
這一夜,她一整夜燃著燈,徹夜未眠。
實在是睡不著,一會兒想起自己,一會兒想起裴雋,一會兒又想起邊境的駱晉雲來。
劉風說,兩日後兩軍就會交戰,他們的計劃也在兩日後執行。
那就是後天了。
到那時,她會死,駱晉雲會死,烏桓的騎兵會攻入涼州城,那些等著大周收復失地的流民,也會死於亂兵之下。
南越皇帝行此不義之事,裴雋知道嗎?到那時,他又該怎樣繼續為南越效力?
一夜過後,劉風又為她送來了早飯。
看看床上未動過的被褥,劉風問:“夫人房中燃了一夜的燈,是一刻也未睡?”
薛宜寧沒回話,倒問他道:“那位關大人,是不是認識我,所以才從不見我的面?他為什麼送我那本琴譜,我能見見他嗎?”
“夫人用早飯吧。”劉風沒回她的話,只關照一句,退了出去。
今日的早飯是粥和幾樣清淡小菜,還有她喜歡的冬筍蕨菜。
儘管如此,她又哪有吃飯的胃口?最後也只喝了幾口粥填肚子,別的一概沒碰。
吃完在房中靜坐到正午,門外又有了響動,她立刻起身,等房門打開一看,是個穿著布衣,戴著黑紗帷帽的人。
這人身量很長,卻彎著腰,拄著一副木柺,劉風送他進來,他朝劉風揮了揮手,示意他出去。
劉風便說道:“大人,我守在門外。”
說完,劉風在外關上門,他拄杖進來。
薛宜寧立刻問:“你就是關大人?”
看不見他黑紗後的容顏,薛宜寧在記憶里搜尋大越幾位老臣,也想不起與他形似之人。
他一直不肯露出面目,她之前猜測他可能是大越朝廷重臣,與她見過,所以不願暴露身份,現在看,卻又覺得自己好像沒見過。
關大人似乎身體不好,拿帕子咳了兩聲,坐了下來。
問她:“夫人想見我?”
薛宜寧看著他道:“大人手下之人所說的,聯通烏桓伏擊駱晉雲,領烏桓軍攻入涼州,是大人的計策麼?”
老人默然一會兒,回道:“是。”
薛宜寧問:“這計策,是南越朝廷許可的?皇帝許可的?”
老人說道:“自然。”說完,補充道:“或許,裴雋也是知道的。”
“可他一定是反對的,他才與大周皇帝和談完!”薛宜寧立刻道。
和談,難道不是要先將烏桓趕走再說麼?怎能轉身就與烏桓私通?
老人反問:“夫人這樣認為?”
薛宜寧肯定道:“當然,他永遠不會贊同這樣的事。”
老人沉默了許久,最後說道:“那本琴譜,是裴雋知道夫人在涼州,托我轉贈的,夫人可還喜歡?”
薛宜失聲道:“是他……”
她忙問:“他還好嗎?現在是不是已經平安到福州了?”
老人點頭:“夫人放心,他一切都好。”
薛宜寧有些想哭,但意識到眼前處境,將眼淚強行忍住了。
老人緩聲道:“我也知,勾結外敵會陷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,會成千萬罪人。但活到至今,我才知許多事是天意,比如大越覆滅,比如許多人死,許多人分離,若要改變,便是逆天而為。人力何其渺
小,如何逆天而為呢?
“南越朝廷支撐至今,不過是因外敵未平,等烏桓退兵那一日,便是南越朝廷被剿滅那一日。夫人,裴雋曾同我說,他所努力的,所求的,不過是南柯一夢,這一生也不可能求得。而眼下,這南柯一夢也有了一線希望。”
薛宜寧心中痛楚,但想到外面的涼州城,又馬上道:“可那也不能用半壁江山的人陪葬。我和他又何嘗不渺小?怎能為了我們在一起,就讓涼州失陷?那我們這一輩子,還如何過得安穩?”
老人再次陷入沉默,薛宜寧突然有一種感覺,其實這關大人心裡也是掙扎的、煎熬的。
他沒有劉小杏和劉風那麼堅定,他並不想放烏桓入境而實現南越的崛起。
這讓她燃起了一絲希望,勸說道:“大人,前線戰士,也曾是大越子民,他們是為抵禦外敵而戰,若是知道最終死於自己人手上,心中該如何作想?”
老人問:“夫人是想救駱大將軍一命是不是?或者,其實夫人與駱大將軍夫妻三載,伉儷情深,此時並不想再懷念前塵往事,不管是曾經的大越,還是曾經的戀人,我們所提議的,帶夫人去福州,不過是自以為是,一廂情願?”
薛宜寧知道,他在用她和裴雋的感情來質問她。
曾經她是想為大越朝廷殉國的,想和裴雋私奔的,而現在,她在替大周說話。
但想到涼州,她很快就冷靜下來,說道:“駱晉雲是守衛國土的將軍,是我夫君,我自然想救他。不管我懷不懷念前塵往事,至少我不想烏桓軍入境。若大人覺得我不認同大人的計策就是忘記了大越,忘記了裴雋,那就當我忘了吧,我寧願和駱晉雲一起死在西境,也不會和你們一起回福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