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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她到我們家撫琴當日, 我與她見過一面, 她提起過死的那位王大人, 說對方有意替她贖身, 納她做姨娘,她要留心一些。對她來說,淪落風塵,最好的出路就是尋一可靠之人替其贖身,她又怎會為了一個夜明珠,就要做那盜竊之事?她是官家小姐出身,又是教坊司的紅牌,怎麼可能如此目光短淺?”
說到最後,她聲音不由就小了下來:“我……我覺得她是冤枉的,想,想幫她。”
駱晉雲沉默片刻,回道:“既然找你哥哥打聽過,那你哥哥可有告訴你,那位王大人,家中是皇商,妹妹是當朝賢妃?”
薛宜寧低下頭去,點點頭,細聲道:“他說過。”
“所以,不管那王大人是怎麼死的,至少這是王家想要的結果,京兆尹已經斷了案,這也是京兆尹想要的結果,若要翻案,便是與他們雙方作對,與賢妃作對——為了一個青樓女子。”駱晉雲說。
薛宜寧並不意外,這是早就知道的答案。
甚至,他對她如此詳述其中利害,已是客氣了。
她低低道:“是,我知道了……多謝將軍告知。”
駱晉雲卻想起來,她既然已經特地去和她哥哥打聽過,她哥哥必然已經和她說了這些話。
也必然和她說了,這件事不好插手。
可她還是問了他。
因為她看到他與大理寺卿交好,因為還不想放棄。
所以她才求到了他面前,這似乎……是第一次。
他問:“你和那位沈姑娘,以前是摯友?”
薛宜寧頹喪地搖搖頭:“不算,只有過一面之緣,她幫過我,人很好。”
駱晉雲有些意外,竟僅僅是一面之緣。
想必,她今日是特地為這事去娘家的,找了薛少棠,被告知沒有辦法,所以才失落回來。
見到大理寺卿,又找到他。
不知道的,還以為那是她親姐姐。
她總是如此,為了心中在意的人,總想去干預,想去涉險。
明明看著端莊沉穩,卻如此天真傻氣。
又不禁讓人欽佩,這也何嘗不是一種赤子之心?
“我先讓人打探一下案件內情,得知真相再說。”他突然說。
薛宜寧再次抬起頭來,臉上露出幾分欣喜:“真的?”
駱晉雲點頭。
她不由道:“謝謝將軍。”
駱晉雲心中莞爾。
其實,做官能做到他這個地位,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,都是小心謹慎的。
沒有利益的事,他們不會去做;隨意得罪人的事,他們更不會去做。
可是眼下,看到她眼中露出的光芒,他突然有些自愧。
她的確出自他曾看不起的名門望族,
卻至善至純,比他高潔。
今夜他來了,但心知她憂心那位沈姑娘,便沒拉著她行那種事,只是靜靜躺上了床。
外面仍是風雨大作。
他看她眉眼間仍帶著憂慮,便說道:“此案並不算隱秘,找相關人一打聽,多半就能打聽出詳情來,明晚大約能有結果。”
薛宜寧回道:“謝將軍。”
駱晉雲不知再說什麼,沒再說話。
她睡著得晚,又在他之後。
處暑之後,暑熱果然就退去了,天時似乎也短了一些。
可薛宜寧卻覺得特別長。
儘管知道,駱晉雲只是說去問問案件詳情,並沒有說要幫她,她卻還是忍不住期待。
因為心存感激,她一早就親自挑了窗紙,盯著下人將他房中窗紗換掉,又燒了碳火,將屋中被打濕的地面烘乾。
她等著消息,但今日他回來得格外晚,到天黑還沒聽見前院動靜,不知是不是因這事這忙。
直到戌時過了一半,他才回來。
待用過飯,駱晉雲便到了金福院。
和她道:“你猜得對,沈姑娘的確是被冤枉的。”
薛宜寧立刻問:“那王大人究竟是怎麼死的?”
駱晉雲說道:“服神龍丹過量。”
“那是什麼丹藥?”薛宜寧立刻問。
駱晉雲看著她,緩緩道:“壯陽藥。”
不由地,薛宜寧竟有些尷尬,微微偏過了頭,避開他的目光。
隨後才細想這藥。
她雖對這藥不熟悉,但所幸雜書野史看得多,知道從前漢成帝,南朝齊明帝等便被傳言是服食壯陽藥而亡。
這些藥如狼似虎,每每奪人性命,卻總有人要貪歡去偷服。
“那藥與沈姐姐有關麼?”薛宜寧問。
她怕青樓教坊中便有這些藥,那王大人的藥是由沈惠心提供。
駱晉雲回道:“此藥貴重,是王半坡自己服用的。他早有納沈翩翩為妾的打算,那日詩會之後,便邀約沈翩翩到自家一處私家小院中遊園品詩。
“說是品詩,實則是欲行雲雨之事。到了園中,提前以更衣為名去房中服了三粒神龍丹,他有腦疾,又服食神龍丹過量,所以在行歡時死在了床上。
“那園中有王家下人看守,得知主人暴斃,便通知了王家人。王家人至,發現王半坡死去,死狀不雅,又是服壯陽藥而亡,難免影響王家聲名,所以託了京兆尹,假稱是沈翩翩見財起義,下藥毒害,用以維護王家名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