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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蕭氏說:“那日親家公只說了朝會的結果,沒說是駱晉雲的原因……”
“說了。”方霓君說道:“紀伯父說多虧駱大將軍,但當時有其他大臣從旁過,紀伯父有所顧忌,就沒多說,我們心中惦記去刑部看父親和夫君,忘了多問幾句。”
紀五郎這才說道:“父親和我說,多數朝臣知道皇上的心思,都上奏要嚴辦,照那個情形,至少是斬首抄家,父親倒是想幫忙說話,可皇上心思明確,上奏的又是丞相、尚書,他人微言輕,到底不敢。這時姐夫便說,姐姐與他一起去涼州,急時看懂西羌王府女官傳出的消息,又將消息送往邊關,才戳穿了南越陰謀,功過相抵,岳父可從輕處罰。
“皇上不高興,說叛國者,俱都從重處罰,不可有特例,姐夫便說,岳父通敵,也是他不察,願以他鎮國大將軍之職替岳父贖罪。皇上此時十分不喜,最終貶姐夫為四品忠武將軍,並責令他即日前去遼東戍邊,姐夫受了,這才換得岳父免除死罪。”
薛宜寧不由扶了身旁母親,顫聲問:“你剛才說,以為我今日會去送他?難不成,他今日便走?”
紀五郎明白她竟是才知道這消息,怕她激動,緩聲道:“聽說是調令昨日已經下了,大概是今日走吧。”
薛宜寧連忙往門外去,走出兩步,才回道:“母親,我去駱家看看。”
蕭氏不放心道:“你等一等,要不然先讓人去那邊看看?”
薛宜寧卻已顧不上,擺著手便匆忙出去。
方霓君道:“她懷胎怕還不足三月呢……”
薛宜貞一聽,一邊驚詫,一邊忙推紀五郎:“你陪著我姐去看看。”
紀五郎便連忙追了出去。
他乘了馬,薛宜寧坐著馬車,直奔駱家。
才走到一半,不期卻碰到了同與駱晉雲從幽州過來的幾名武將,幾人都騎著馬緩步而行,薛宜寧一眼就見到了肖放。
她立刻讓馬車停下,在馬車上喊:“肖將軍?”
肖放見是她,先是一愣,猶豫半晌才上前來道:“弟妹。”
薛宜寧問:“肖將軍可知,將軍此時出發了嗎?”
肖放聲音微冷,回道:“當然,一早便走了,我們便是送他至城門回來的。”
“已經走了……”薛宜寧一陣絕望哀慟,倒是紀五郎還多了幾分冷靜,連忙問:“那敢問將軍,姐夫是走的哪個門?”
肖放回:“自然是北門。”
薛宜寧連忙吩咐車夫:“快去北門。”
紀五郎向肖放道過謝,立刻追上前面馬車。
馬車狂奔至北門,那裡果然早沒有駱晉雲的身影,倒有幾名城門官兵守著。
見了他們,攔路道:“可有官憑路引?”
紀五郎問:“出城就要路引?”
那官兵見他們衣飾車馬不凡,一定是官身,便回道:“如今全城戒嚴,不可隨意進出,無論去哪裡,都需要路引或上任官憑調令。”
薛宜寧從馬車上下來,問他們:“那駱大將軍可是從此門出去?”
官兵回道:“鎮國大將軍嗎?早就走了,已經有半個時辰了。”
薛宜寧無奈看向蒼涼的城門外。
正值隆冬,樹木蕭條,草地枯黃,陰沉的天籠著灰濛濛的大地,入目處,儘是蕭瑟。
這樣冷的天,去遼東那樣的苦寒之地……
路上怎麼受得了?又要去多久?
他為什麼……都不和自己說一聲?
不,應該說,她竟然都沒有去看他。
可是她不知道,她不知道他用自己的前途換了父親的命……
他明明,不喜歡他們家,不喜歡她父親。
巨大的悲痛與愧疚從心底湧起,又一陣眩暈感襲來,她有些站不住,正要去扶身旁的玉溪,卻又覺小腹處傳來一陣抽痛。
該不會是孩子……
她心中一緊,頓生惶恐,連忙道:“快送我去看大夫……”
北城門附近的藥鋪內,大夫給了診斷結果:有孕兩個多月,因連日憂心多慮,又情緒激動而動胎氣,靜養便好,但往後需注意調理,不可再勞心。
一行人在藥鋪休憩片刻,又開了幾副安胎藥,才重新上車馬回薛府。
坐在馬車內,薛宜寧撫著自己的小腹,神色悵然。
悲痛,迷茫,慚愧,悔恨……許多許多的情緒,壓得她喘不過氣。
他走了,她沒想到,他就這樣走了,這麼突然。
玉溪想說什麼,卻又不知能說什麼。
最後沒話找話道:“夫人回去還是得喝藥。”
這一次,薛宜寧倒是乖乖點頭。
兩人又陷入沉默,玉溪嘆了聲氣。
她想,既然將軍救了薛家,那他怎麼不來看看夫人呢?
現在將軍走了,駱家那邊又沒有動靜,夫人懷著孩子,可怎麼辦?
當日下午,薛諫和薛少棠果真是從刑部大牢放出來了。
薛家歡喜了半日,隨後,薛諫閒賦在家,開始專心研習書法,不再問世事;而薛少棠則重新入禮部任職,經此一劫,比往常更勤於公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