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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營中自然不比京城,死亡每天都在發生,一句“砍頭”,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說出來。
她沒說話,但也知道他大概不是開玩笑的。
駱晉雲又和她說軍營中各種號角所代表的意思,石榮被關押在哪裡,從涼州來的相關急報,他猜測烏桓後面兵力布置等等,讓她沉浸在裴雋之死中的情緒稍稍松泄了一些。
後來,他睡著了。
畢竟連續幾夜都沒怎麼睡,他太累了。
她才睡醒,自然睡不著,只是靜靜躺著。
他的胸膛寬厚而溫暖,讓她捨不得離開。
兩日後,他們果真就出發了,由駱晉雲親自領兵。
燕兒得了教訓,再也不敢睡著,更不敢離開,寸步不離地守在薛宜寧身邊,不讓她靠近碳盆,不讓她靠近士兵的刀刃,就怕她再出什麼意外。
薛宜寧便和她說道:“不用這樣緊張,我不會尋死的。”
燕兒回道:“那不行,我還是得看著。”說完才猛然一怔,抬起頭欣喜道:“夫人和我說話了!”
薛宜寧靜靜看著天邊的夕陽,又沒了聲音。
三日後,有木板車拉著傷殘士兵陸續送往陽川。
帶隊來的一名副尉給薛宜寧送來一封駱晉雲的親筆手書,上面和她說,軍中糧草珍貴,她和燕兒若閒著無事,便去幫軍醫照料傷兵。
意思便是她吃了軍中糧食,總要做點事。
薛宜寧無奈打起精神,和燕兒一同去找軍醫。
見了那些傷兵她才知道人員如此多,第一批就住滿了五六個營帳,後面的傷兵還是陸續往這邊運。
她和燕兒一開始見不得那些血肉模糊的場景,軍醫也不敢使喚她們,前面半天,她們都在旁邊干站著不知道做什麼。
後面燕兒適應了,開始會幫著端水,煎藥之類,薛宜寧也跟著學,總算是沒在旁邊干看了。
到第二天,她已學會了認各種治外傷的藥。
最初還有顧忌,她不去看那些露了胸膛,露了胳膊腿的傷兵,後來碰上情況緊急時,竟也顧不上了,甚至學會了換藥。
幾天下來,學會得越多,便越累越忙,軍醫還愛讓她幫忙給傷兵清理傷口,因為這是最疼的,一邊清理,一邊又要按著士兵,總是需要好幾個人,若有她在,那些傷兵知道她是將軍夫人,個個疼得咧牙冒冷汗也不敢動彈,就方便許多。
見了斷腿的,斷胳膊的,腸子都流出來又被塞進去的
大活人,薛宜寧腦子裡便全是疼惜和忙碌,不再是因裴雋死去而難以抑制的巨大傷痛。
直到八日後,前方傳來消息,孚良城被重新奪回了。
孚良是城防堅固的軍事要鎮,當初駱晉雲便在孤立無援之下將這座城守了幾個月,如今他們再去奪,竟幾日就拿下,當真是大捷。
聽到消息那一刻,軍營中一片歡騰,連燕兒也開心得叫起來,薛宜寧終於露出一絲笑。
也就在這時,阿貴帶著玉溪,在當初留守的幾名護衛陪同下趕到了陽川軍營。
玉溪先到的涼州,才得知薛宜寧來了軍營,便又求阿貴上她,也追來了軍營。
主僕見面,分外欣喜,薛宜寧的笑又多了幾分。
晚上因白日傳來的大勝消息,軍中用肉乾煮了湯餅,開了回葷,玉溪見薛宜寧竟吃了大半碗,不由吃驚。
一旁燕兒一邊將她吃不下的倒進自己碗裡,一邊說道:“我和夫人都喝了上十天小米粥和醬菜了,別說是肉乾,就是肉骨頭我都能抱著啃上半天。”
玉溪聽了看著薛宜寧傷心道:“夫人怎麼沒留在涼州,再怎麼樣也比這兒好一些。”
薛宜寧神情黯淡,沒說話。
等到晚上,玉溪侍候薛宜寧泡腳,見她坐著坐著就發起呆來,忍不住問:“夫人,你是不是……喜歡裴世子?”
薛宜寧緩緩轉頭看向她。
玉溪說道:“在涼州打聽夫人時,我知道那裡出過事,剛剛燕兒也說,夫人連日來鬱鬱寡歡,甚至絕過食,尋過死。又想起以前子清和我說過的話,還有夫人在薛家時,我就想,夫人是喜歡裴世子的是不是?如今他死了,夫人才難以活下去?”
薛宜寧不知能說什麼,沒回話。
玉溪說道:“夫人你可千萬別想不開,薛家的老爺,夫人,還有大公子,可都在等著你回去呢!”
薛宜寧點點頭:“你放心,我不會想不開的,我只是……太難受了,裴雋,他是因我而死的。”
“他因夫人而死,當然是希望夫人能好好活著。”玉溪說:“夫人就去做些別的事,忙起來就不想這些了,明日開始,我和夫人一起去照顧傷兵。”
玉溪其實還想說,這樣看來,將軍是真心為夫人好。
之前她不明白為什麼夫人還要去照顧那些傷兵,竟然還說是將軍親自寫信來吩咐的,現在知道,就是為了讓夫人有事做,讓她不要總想著那件事。
果然,燕兒也說夫人比剛過來時好了很多。
等到第二天,時值下午,薛宜寧正要去拿麻藥,一個人影朝她快步走來,到她面前道:“嫂嫂!”
薛宜寧一看,竟是駱晉風。
他一直在另一處行軍,今日才趕來這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