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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問:“屋角那棵白色的花?”
第41章
“落新婦, 園中養的不多,算是野花,以前在郊外見了覺得好看, 就挖了回來。”薛宜回答。
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對這些東西有了興趣,問起這麼多, 但他問了,她就細細回答。
駱晉雲倒不是真感興趣, 只是見到了, 覺得倒也別致,問她,卻沒想到她如數家珍,每一樣都知道。
她有許多他不知道的地方, 也不願在他面前表露。
但那又如何, 他就要把她層層剝開,看個明明白白。
薛宜寧閒著無事,才與臨川先生合奏, 臨川先生臨走又說有一隻新曲,想寫好了先給她試試, 她心中歡喜,一時來了興致, 便有了心思搗鼓她那些茶具。
於是讓丫鬟提了爐子來,擺開茶具, 準備給自己點一杯茶。
京中茶藝,分為點茶和分茶,點茶重在茶味, 分茶也叫“茶百戲”, 在茶上作畫寫詩, 重在賞玩。
薛宜寧專精的是點茶,因為她更喜歡品味茶香茶味。
她在做茶時,駱晉雲已經從內室移到了次間,就坐在茶桌邊矮榻上盯著她看。
她知道他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,卻還是問他:“將軍要喝一杯麼?”
“自然。”駱晉雲回,語氣中頗有一副“我都坐這兒看了半天,自然是要喝茶”的意味。
薛宜寧記得他剛才明明是不要喝的。
卻也安靜著,將第一杯茶遞給了他。
駱晉雲喝了兩口。
味道與沏茶極不相同,還有些讓他不習慣。
只是親眼看著她一步步將這茶做成,似乎每一口都多了一分別的味道。
他倒耐著性子,將茶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。
薛宜寧喝完茶,小坐片刻,同他說要去看看嫂嫂。
嫂嫂便是薛少棠之妻,三年前進門,育有一女,如今又懷了孕,才到三個月,胎象還有些不穩,所以今日都沒出來,待在房中休息。
駱晉淡淡“嗯”一聲,看著她離開。
薛少棠妻子方霓君也出自書香門第,其父方士英是曾經的一甲狀元,後來任職詹事府少詹事,也為京中名士。
京城被攻破時他正好在病中,得知亡國噩耗,拒不服藥,且茶飯不進,就著病軀於桌案前寫《悼亡詞》,最終在哀慟中吐血而亡。
薛宜寧比方霓君小不了幾歲,是以兩個人感情還不錯,後來薛宜寧要嫁駱晉雲,方霓君擔心她想不開,還曾日日來送飯,來勸。
薛宜寧到方氏房中時,方氏正坐在榻邊,逗著女兒雙雙玩,見她來,連忙起身讓坐,又是讓人上茶又是上果子,竟是十分恭敬客氣。
薛宜寧自然沒坐她的位置,連忙扶她坐下,自己在她對面坐下,說道:“好不容易過來一趟,來看看嫂嫂。”
方氏笑道:“我昨夜就想,若是能見見阿寧就好了,可惜你哥哥說我身子不便,讓我就在房中待著,沒想到阿寧還能親自來看我。”
“嫂嫂養胎要緊,今日外面嘈雜,確實不適合出去。”薛宜寧說著,問她:“如今還有不舒服嗎?”
方氏搖頭:“比之前好多了。”
說完讓女兒雙雙叫姑姑,薛宜寧有心抱抱軟軟糯糯的小姑娘,卻是沒抱過孩子的手,不太會,抱了一會兒怕孩子不舒服,就放下了,只將之前備好的金項圈拿出來給舅侄女戴上。
方氏連稱薛宜寧禮重,讓女兒謝謝姑姑。
沒一會兒,奶娘來抱走了雙雙,讓姑嫂兩人好說話。
方氏看向薛宜寧道:“沒懷上前,我還有些著急,畢竟只得一個女兒,好在認識了那郭大夫,大醫局出來的大夫果然就不同,不過幾劑藥,竟真讓我懷上了。”
薛宜寧回道:“沒想到嫂
嫂還去找大夫了,這有何好著急的,哥哥與母親也不會催你。”
方氏回道:“就算他們不催,我自己心裡難安呀。”
說完,試探著問她:“你可有想法試一試?那大夫是真厲害,要想的話,我帶你去。”
薛宜寧笑著搖頭,說道:“順其自然吧。”
方氏便說:“順其自然也好,總歸你還年輕,也是不用著急的。”
薛宜寧沉默著不說話。
方氏看她神色,說道:“兩年前,那是什麼日子,只覺得再也沒了出路,哪裡想到還有今天?只嘆我父親,一生剛直,最後也死在了剛直上。其實做誰的臣子不是做?何必為了人家的江山,丟了自己的性命?”
薛宜寧回道:“伯父是忠君忠國之臣,名士風骨,豈能用生死來評判?他就算是死,也是青史留名,受人景仰。”
方氏說道:“可青史留名,又有什麼用?不說他,就說你我這種婦道人家,不管生死,那史書上也不會有我們一句話。
“之前你哥哥問我,願不願意和他一起死,我只想著我嫁了他,便是生死相隨,所以說要和他一起死。到如今,他若再說這樣的話,我是絕計不讓的,他有女兒,有尚在腹中的孩子,如何能說死這樣的話?
“如今做大周的臣,不也好好的麼?”
薛宜寧一時不知如何應答。
方氏見她沒出聲,說道:“阿寧,你不會……還想著以前那些事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