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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宜寧咬了咬唇,將眼裡打轉的淚珠忍了回去,蹲下身,默然抱起蘭花盆,走出屋外。
黃翠玉輕哼一聲,以示不屑,駱晉風滿臉無奈,駱晉雲看看鎖兒,轉身出屋去。
前面的薛宜寧,步履蕭索,身影單薄,一步一步朝金福院而去。
他放慢腳步,跟在了她身後。
到金福院,她將蘭花盆放在院中,自己進了房,沒一會兒,拿來一隻小鏟子,尋了個角落,蹲下身開始一鏟一鏟地挖土。
她挖了許久,待挖的坑越來越大,才停手,看向身側的蘭花,伸手將花苗連同花盆一起,放在了坑內。
薛宜寧靜靜看著坑內的蘭花,最後一眼。
許多人,許多東西都離她遠去,臨別時,她都沒好好看過。
只有這盆蘭花,她還來得及,可以好好看一會兒。
她好怕,怕時間。
一個月,三個月,半年,她終將忘記這蘭花的樣子。
駱晉雲站在她身側,看到一滴淚落下,“嘀嗒”一聲,碎在了她沾了泥土的手背上。
這一刻,他突然後悔。
他知道,若不是他說那句話,她一定不會輕易離開銀福院,她要和黃氏理論,要鎖兒道歉。
但因為他一句話,她再沒了勝算。
而他呢?
因為他的私心,他歡喜聽到這盆蘭花死了,卻忘了,這花對她的意義,忘了她的心情。
薛宜寧將蘭花放進坑內,一捧一捧土,親自將花埋起來。
無聲無息,淚卻灑了一地。
駱晉雲留在了金福院,晚上與她同宿。
他自上而下看著她,將她臉從旁側扶過來,輕輕吻向她的唇。
薛宜寧閉上眼,不抗拒,也不回應,予取予求。
夜很長,她緊緊攥住枕角,不自禁輕泣出聲。
爾後,二更即過,三更鼓聲傳來,他離開她,手卻仍留在她肩頭,看著她道:“蘭花之事,黃氏潑辣不講理,你與她爭執,總歸會吃虧,我不想惹他們夫婦爭執,才說算了。你既管著家中事務,後面尋到機會,暗中懲治她一番也好。”
薛宜寧垂著眼,輕聲回道:“將軍說的是。”
一句話,便打消了所有交談下去的可能,哪怕是爭執。
他頓時無言。
他將他的心捧上,她不想要,也不想看。
她在自己面前劃開一條河,封上千尺冰,不想讓他接近一步。
駱晉雲緩緩將手自她肩頭移開,鬆開了她。
薛宜寧只待了一會兒,便起身披上衣服,去往浴房。
他不知她沐浴時在想著什麼,是不是想,將身上那些痕跡洗乾淨,便洗去了和他之前的所有,好像他從沒來過這兒,從沒近過她身一樣。
她是愛乾淨,還是恨自己的不貞潔?
駱晉雲再次起身離開了金福院。
和正堂的床早就修好了,在他和她說壞了的第二天。
他躺在上面,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她對著蘭花哭泣的樣子,以及離開他,去浴房的樣子。
掙扎過,想休了她,做不到。
於是決定努力,得到她的心。
卻也得不到,甚至連靠近都靠近不了。
他不知自己能怎麼辦,割不斷,舍不下,贏不了。
困在其間,累在其中,黯然傷神,無路可逃。
這便是在意一個人,喜歡一個人的滋味?
而那人,還不喜歡自己。
夜半,阿貴醒來,卻見駱晉雲屋內突然燃起了燈。
阿貴進屋去,就見駱晉雲開了窗,看著窗外的夜空不知在想什麼。
他問:“將軍是睡不著?”
駱晉雲沒回,卻只是說道:“交待下去,府上將辦滿月酒,給前後院都添些花苗,過幾日去夫人那邊問問,要添什麼花苗。”
阿貴問:“那別的地方要問麼?比如老夫人那邊?”
“不用。”駱晉雲回。
阿貴明白過來,那就是隨便添。
所以,只有夫人那裡需要去問一問。
府上不都說將軍不喜歡夫人麼,怎麼他覺得,不是這麼回事?
第46章
栓兒的滿月酒將至, 府上開始忙,連帶玉溪和子清也比以往忙了些。
趁薛宜寧午後睡著, 玉溪和子清在廂房內一起幹活, 子清看採買單子,玉溪安排客房。
子清核對著帳單,想起什麼來, 開口道:“和正堂那邊說要找人修那個馬場, 你等一下去那邊看看是怎麼回事,好讓夫人安排。”
玉溪頭也沒抬:“我不去, 你去。”
子清反問:“我還有事呢, 你怎麼就不去?”
玉溪不服道:“你有什麼事我不能做?我替你做了, 你去。”
說完,念叨道:“不是想做姨娘嗎,現在還不趕緊多往那邊走走,說不準就碰上將軍了,先聯絡聯絡感情。”
子清頓時氣道:“你個死丫頭,再胡說八道, 我跟你沒完!”
玉溪笑起來,問她:“那天不是你親口說的麼, 說有點想回夫人, 說你願意做姨娘, 這樣一個月就有五兩銀子, 比做丫鬟強多了。”
子清漲紅了臉道:“我那是生病, 覺得累, 才那樣說, 現在不想了!”
“怎麼又不想了?那做姨娘的錢又沒少。”玉溪調侃她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