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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低垂下頭:“不知道您二位前來,是有什麼事嗎?”
“你的妻子一直在這裡療養?”戚淵掃了眼周圍。
季苗關:“……是。”
“環境不錯。”戚淵評價了句,又問,“她現在情況如何。”
季苗關一頓。
他在接到陛下要來的消息後,就一直處於一種戒備與反抗的情緒中——身為一名畫家,還是曾經知名,因此游轉在各個貴族中的畫家,季苗關深知自己的價值,也知道自己只有作畫的價值。
但自從愛人出事,他就放下了畫筆,待在這個療養院,和愛人過著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生活。
他對外界的消息並不怎麼感興趣,只知道上位者換了一位。
不過這都應該與他無關才對。
然而,在他因為得知愛人時日不多的消息後,有感而發了那篇文章後,陛下那邊竟然發來通知,說會帶王后來……
來幹什麼?
以這種廉價的“友好問詢”“探望”,來展示自己對民眾的關切,進行一場所有人都滿意的做戲嗎?
還是說,對方想要那副傳言中的,他在絕望時的畫作?
而對方詢問他妻子狀況的話,真的與上一任陛下露出醜惡嘴臉時的模樣,實在是太像了。
季苗關免不了猜疑。
他心思電轉,回想起曾經的事,只覺得情緒愈發暴戾,隱隱有些控制不住。
如果——
如果這位新上任的陛下,真的像之前的那位那樣做了,他絕對,絕對!會跟對方拼個魚死網破,一定不會讓對方得逞!
反正他的裊裊也要走了,不如他就這麼去陪她,免得裊裊害怕……
季苗關眼神愈發堅定。
他壓低聲音,說:“半年前的紊亂還維持在一個月一次,但自上個星期開始,已經嚴重到兩周一次了。醫生說,她現在紊亂頻率太近……實在太痛苦了,所以導致病情惡化速度變得更快。”
他說著,哽咽了下,停頓兩秒鐘收拾好情緒,才繼續說出剩餘的內容,“可能要不了多久,她就不行了。”
江緣“唔”了一聲,表示了解。
——季苗關的妻子,倒是與戚淵之前的頻率很像。
也不知道他的歌聲究竟有沒有用。
但不管怎樣,他努力過就行。
戚淵在一旁,又問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。
說話間,眾人已經抵達門前。
這家高級療養院都是獨棟別墅,建築與建築的間隔並不特別遠,但用景致隔開,因此私密性還是比較強的。
眾人上了二樓。
季苗關在前面引路,推開一扇門:“裊裊。”
江緣察覺,對方在喊出這兩個字時,音調都與之前不同,變得更加柔軟了。
他站在戚淵身旁,探頭看去。
只見門內,一名穿著鮮艷的女性正站在窗邊。
她聞言回頭,是一張普通的,沒有那麼驚艷的臉,但一雙眼睛卻十分漂亮,就像之前江緣看過的那片湖水。
她望向眾人時,先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,打招呼道:“陛下,王后,你們好,我叫王裊,你們叫我裊裊就行。”
看得出來,她性子很活潑,只可惜生病讓她的狀態變得憔悴了些。
“你好。”江緣開口。
一旁,季苗關的目光下意識落在江緣身上,並著重在江緣的雙腿上掃了眼。
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想什麼,便聽戚淵說:“季先生,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與你商量,就把這裡留給他們吧。”
戚淵偏了下頭,看向一旁的會客室。
——明明他是第一次來這棟建築,卻如同主人般,邀請起季苗關這個真正的房屋主人來。
季苗關一頓。
來了。
果然還是……有目的的。
季苗關閉了閉眼:“好。”
兩人落座,戚淵卻遲遲沒有開口。
季苗關轉動了下杯子,終於下定決心,想要快刀斬亂麻,抬頭看去,卻發現對方竟在注視著王裊的房間。
他一怔。
就在季苗關眉頭鎖起,覺得這事十分蹊蹺,並想起身回到之前王裊的房間時,一段悠揚的歌聲響起。
那歌聲如同天樂,在一瞬間就攫取了季苗關所有的心神,讓他不禁沉浸其中。之前的所有緊張,猜忌,憤恨與無奈,幾乎都煙消雲散了,這一刻,他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再想,而是回憶起了當初與妻子的快樂時光。
有教室昏黃的陽光照在她的鬢角,連絨毛都清晰可見。
有花海里的風揚起她的裙角。
也有她一身大紅的喜服,嫁給他的那天……
等回過神時,季苗關才發現自己唇角帶著笑意。
他猛然收斂,低垂下眼睫,苦笑一聲道:“陛下……人魚的歌聲對我妻子已經無用。您有什麼想要的,就直說吧。”
戚淵抬眸。
他其實沒什麼想說的。
畢竟這些話說千百遍,都不如眼見為實。
不過……
戚淵有些不悅地想,怎麼那條魚每次給別人唱歌,就這麼好聽,可輪到他,就變得奇奇怪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