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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清和是會武的,身體要比普通人更堅韌些,傷勢好的很快。
出正月的第一天,她已經能自行的走動。
賀行雲還是堅持扶著她,兩人並肩而行,在花園裡賞賞花,透一透氣。
雪已經在化了,他說:「可惜元宵佳節,沒能帶夫子去逛一逛。」
陳清和笑了笑,剛想與他說話,忽聞有下人在草叢子裡一邊拔草一邊嚼舌:「聽說沒有,盛侯爺和那個小女郎死牢里了,盛侯夫人一頭撞死在側,今天主家這一支就剩那小侯爺上刑場了。」
另一人慌忙去捂她嘴巴,斥道:「說不得!說不得!相爺不讓我們講,怕公子知道,你不要命了?!」
賀行雲腳步一頓,在聽到小侯爺三個字時反應了過來,一個箭步上前揪著那個丫鬟的衣襟,幾近要將她提起來。
「什麼上刑場?什麼盛家?你說清楚!」
他額上隆起一條條青筋,不斷抽搐。
丫鬟嚇得臉色如窗戶紙一般白,抖若篩糠,斷斷續續回:「公…公子,年初五時,盛,盛家,被查出來,唆使…大殿下…於豐城縱火燒山…落了獄,抄了家。本…本來說是流放的,可是抄家時抄出來了澄心堂仿紙,外面傳言說,那是陛下用來與細作聯絡的紙,所以…所以……」
「所以什麼!」賀行雲目眥欲裂,吼破了嗓子。
丫鬟再受不住,邊掉眼淚,邊說:「所以判了通敵叛國之罪,九族連坐,今日,今日便要在菜市口行刑了!」
「…」
賀行雲一個踉蹌鬆了手,腦袋裡根本沒想什麼縱火,什麼通敵叛國,轉身便朝府外跑。
陳清和雖一早便知道盛家會有這麼一天,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,卻又十分恍惚。
她不顧腿傷跟在後面,匆匆抓住個小廝吼道:「備馬!快給我備馬!」
那小廝被嚇了一跳,哆哆嗦嗦應了聲:「哎!」
不多時便牽來了匹棗紅馬。
陳清和飛身上馬,感到膝蓋處傳來撕裂的疼痛,但她無暇顧及。
口中一聲喝:「駕!」
隆隆馬蹄飛踏長街,冷風颳過她的面頰,灌入雙耳;她奔向那個白色的身影,邊喊邊朝他伸出手:「賀行雲!上馬!」
他迴轉過身,下一瞬兩雙手緊緊交握,他一個翻身坐上馬背,從後攬住了陳清和的腰身,腿肚用力一夾馬身:「駕!」
百姓們聞聲驚叫連連,紛紛向街道兩側躲避。
賀行雲雖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紈絝子,可誰也想不到他有膽子劫停去刑場的車隊。
他翻身下馬,毫不猶豫地將長劍出鞘:「都給我讓開!」
層層官兵立刻同時拔刀對向他,他沒有半分畏懼,只是對身旁的女子說:「夫子,你速速回府去只當什麼都不知,一切都與你無關。」
「不!」
陳清和拉扯住他:「你冷靜點,這樣救不了盛家,你也會搭進去的!」
少年紅著眼眶,滿是執拗:「我不怕,我只要長明活著!」
盛長明於他,不僅僅是朋友,更是兄弟手足;他絕不會讓步半分。
囚車裡的人本渾渾噩噩,恍然聽到了他的聲音,轉身間牽動著鎖鏈嘩啦啦作響。
那張曾也是霽月清風之姿的臉已消瘦的不成樣子,下巴上一層青茬,渾身鮮血,卻不知是誰的。
或許是來自母親,或許是來自父親。
「行雲…」
他下意識喚的還是他的名字。
只是突然醒過神來,用身子猛烈地撞擊起囚車,如一隻發狂的野獸,唾沫橫飛,恨不能一口撕咬下他的頭顱。
「賀行雲!賀行雲!你賀家不仁不義,陷害我盛家滿門!我妹妹才三歲,她病死牢中,我父親生生吐血而亡,母親撞牆而死,都是因為你們賀家!」
「我那麼信任你,我父親那麼信任你父親,拿你們父子倆做兄弟,做知己,可你們卻要我們盛家萬劫不復!」
「長明,不是的,長明!」
賀行雲一劍揮向擋在前面的官兵,置生死於度外,撲向囚車,死死抓住那木柵欄想要救他。盛長明一把鉗住了他的手,久久未剪的指甲狠狠地沒入他的皮肉,生生扯下一小塊肉屑。
他低了兩分聲音,將頭抵上柵欄,咬牙道:「澄心堂仿紙,是你父親誘哄的我父親,縱火燒山,也是你父親說與的我父親;我父親被降罪流放之時,他都沒有想著要供出你父親,直到鋃鐺入獄,我將你父親的話說與他,他才知道一切都是早有預謀。」
「我父親…什麼…」賀行雲不明白,他一字一句也聽不明白,甚至澄心堂紙他根本就不知道。
盛長明嗤笑著,一字一句複述:「我盛家入獄前,我逃出來求見你,你父親親口對我說『你盛家得步進步,野心昭昭,陷大殿下於不仁不義,殘害百姓,罄竹難書。如今事情敗露,竟妄圖攀扯我賀家。告訴你我賀家世代忠良,絕不與奸佞為伍。我兒心思澄明,更不會受蒙蔽蠱惑之言。通敵叛國,那可是死罪,我兒怎會與你盛家再沾染半分關係?』可是,那時聖旨尚且還只是流放,你父親卻一早知道了我們家會是死罪,你敢說,你父親不是早有預謀!」
「賀行雲,到底是誰通敵叛國,到底是誰不仁不義,是誰殘害百姓罄竹難書?我就睜著這雙眼看著,在地底下等著,等你賀家與我盛家一般,等你,也嘗到我的痛。我要你十倍百倍償還,我要你賀家,要你,生不如死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