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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雖是最好的選擇,卻不是唯一的選擇。」晏寂清答的冷漠,像冬日裡的湖面,又冷又硬。
大抵也只有陳清和會在這樣的回答下戲謔於他:「殿下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,在我的性命面前,您可以退而求其次。」
說完,她沒有壓制唇角的弧度,卻趁著他又要冷言冷語的訓斥之前迅速開溜。
隨著雅間房門的關掩,那抹倩影不多時消失在長街。
晏寂清痛得用指腹重重按了按額頭,卻也沒能緩解萬一。
許久,炭爐里最後的火光也完全熄滅,這是從昨晚里便燃著的,今早都沒能來得及添換。
他從衣袖中取出了一方錦盒,裡面靜靜躺著一對兒紅玉耳墜。
到底還是特意去尋了紅玉料子,又到底…他沒有送出。
整整一夜,聽著賀韞對她起了興趣,聽著賀家那小子也接納了她,一切都那麼順利,她用著他教她的一切,卻好像在離他越來越遠。
他開始回想,自己是從何時動搖,可計劃已然開始,她又是那麼堅定。
後悔?哪裡還容得他後悔呢。
作者有話要說:
作者:清寶,你別太愛了!
第12章 策論
陳清和回到相府時,賀行雲已經由小廝伺候著換了身衣裳,正趴在床上養著。
她將黃桃罐頭倒進碗中,示意賀行雲舀一勺嘗嘗。
賀行雲便試圖用胳膊肘撐起身子,奈何一不小心反倒抻到了背上的傷,頓時被疼的呲牙咧嘴。
「嘶!啊…」
見狀,陳清和趕緊攔住了他:「別動別動,還是趴著吧。」
說著改而親自舀了一勺黃桃餵到他嘴邊:「喏,張嘴。」
賀行雲瞳孔如貓兒般驟然放大。
即便他平日裡常做紈絝模樣,但自幼時後就再也沒讓人餵過了;面頰隨之就如火燒一般紅了起來,心裡還正猶豫,嘴巴卻已經聽話的張開,將黃桃一口吞了進去。
糖水的清甜瞬間滋潤了喉嚨,甜到了心裡;又涼滋滋的,一下就衝散了心底那一絲不好意思。
賀行雲回味著,竟真的來了精神。
「好吃!」
「那再來一口。」陳清和眉眼笑彎成了月牙,用帕子為他擦了擦嘴角,那清香的氣味縈繞於鼻息之間令他晃神,卻聽她又道:「好的快,也能快些上課。」
賀行雲一怔,隨即臉就變成了苦瓜,哀嚎起來:「啊?上課?夫子,我剛剛還想說你人真好呢!」
真是白感動了!
他不敢將後一句說出口,只在心裡默默補上。
「夫人請我就是為了教你課業的,可不是在這兒哄你吃罐頭,如此豈不本末倒置?好了,吃完這一碗就叫小廝收了去,認認真真聽我講策論。」
陳清和故作嚴厲板起了臉來,手上卻又往他嘴裡續了一口。看著他兩頰塞得滿滿的,就好像一隻倉鼠,倒是可愛。
因著他的傷勢行走不便,近日裡也就不用跑家塾了,但時不待人,還是要抓緊一朝一夕。
賀行雲倒也算配合,吃完後便讓小廝扶著端坐起來,在書案上鋪好了文房四寶。
「夫子你放心。我雖確實是不愛讀書,但既然答應了夫子,自當努力去做。不就是策論嘛,我學就是!」
他拍拍胸脯,信心滿滿的為自己作保。
陳清和想起上一任夫子留下的評價,不禁暗自撇了撇嘴角。只怕他一會兒非得打瞌睡不可。
她將帶來的書卷攤開,沒有接著上一任夫子所教之處往下講,而是從頭說道:「朝廷開科選士,向來是以『策論』為重,需考生貫通史實,對答時政、農事、民風,也就是兵、農、刑、禮、吏治、河防、工賑,等問題;不能空講理論,更要運用切實。這是歷久不衰的必考項,『一言興邦』,正是此理。」
「嗯…」賀行雲握著筆桿,插進頭髮里撓了撓頭皮,這才剛剛開始屁股就已經有些坐不住。
倒還真不出所料。
陳清和早有準備,將話一轉,提起了他最愛的工巧:「就像竹鵲。《墨子·魯問》載:墨子為木鳶,三年而成,蜚一日而敗。公輸子削竹木以為鵲,成而飛之,三日不下。公輸子以為至巧。子墨子謂公輸子曰:「子之為鵲也,不若匠之為車轄,須臾劉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。」故所謂巧,利於人謂之巧,不利於人謂之拙。」
果然,賀行雲一聽這個立刻就重新打起了精神,屁股也不再動來動去,左搖右晃的總想走神。
這對待不同的學生,便有不同的教法。好在是家塾,不是書塾,故而也能有功夫去因材施教。
「對人有利的叫做巧妙,對人沒利的就叫做笨拙。同理,你要牢記,一切以人為本。不能空談大話,只顧暢想你的宏圖;掙扎於生死邊緣的百姓不會在乎什麼目光長遠,為官者的宏圖,往往是拿貧民百姓們為獻祭。然,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。百姓是水,既能載舟亦能覆舟。要腳踏實地,看到百姓們的苦難,看到百姓們真正的需求,從而真正的幫助的百姓。這,就是運用切實。」
陳清和說著,又感慨了一嘴題外話:「就像我曾說過的那些於世人來說是為荒謬的言論,在如今只能是大話與空談。因為在自由與解放之前,需迎來一個太平盛世,大多百姓不用再受戰亂之苦,不會再為生死與溫飽擔憂,屆時,思想才會迎來變革與覺醒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