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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福聽到溫休的聲音就進了房:「大人。」
溫休把畫紙遞給同福,又起身,在抽屜里找了塊尚沒打磨過的玉石,又遞給了同福:「明日去家靠譜的玉石鋪,找人打艘這樣的小船,指甲蓋大小即可。」說完,又找出那塊刻著「遊船」的小竹片,「船身上的游字,照這個游字刻。」
同福把東西都接過來:「大人想做的是?」
「掛墜,掛脖子上的。」溫休坐回桌子旁,他端了杯茶喝,眸里的情意他遮也不遮,只柔聲道,「做工精細些,我自己要戴。」
同福抬頭看了眼溫休,覺得溫休自和游戾一起去遊船回來便變了些,卻又說不出哪裡變了。他頓了會兒,半晌才道:「是。」
「還有,」溫休眼神一轉,將茶杯放下,神色突轉嚴肅,「明日我有事要去找陳昄章,你記著給我備馬。」
同福弓著腰,知道溫休這是要緊事,人也嚴肅了:「是。」
第16章 甜糕
溫休用過午膳後才坐轎去的陳府。
陳昄章也是剛用完午膳,正在書房處理事務,剛坐下沒多久,下人就領著溫休和他那個人高馬大的侍從走了進來。
「大人,溫大人來了。」
陳昄章忙站起來,繞過書桌走過去迎:「你怎麼來了?也不找人知會一聲。」
「急事。」溫休被他領到另一張桌子旁的椅子上坐著,「來不及知會。」
陳昄章神色一斂,給溫休倒了杯熱茶,才坐下:「這麼急?」
「嗯。」溫休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,才說,「昨日我同游侍衛去松坪湖,傍晚才歸,遇上流寇了。」
陳昄章聞言,先是看了眼游戾,才皺著眉頭問溫休:「沒傷著吧?」
「無事。傷不著我。」溫休沒傷著,面色卻比受傷了還凝重,「我們昨日歸得不算晚,卻還是遇上了流寇。他們一大夥人,看模樣,有十五六個。為首的那個還提到了『老大』,可見這群流寇,數量不小。」
陳昄章聽著,卻不答話,溫休又接著道:「我們穿著樸素,看著都不像大戶人家,但也被攔下了,說明他們一早就在那兒候著,見誰逮誰。且聽他們的語氣,瞧他們的模樣,應不是第一次這樣做。最近,無人報官麼?」
陳昄章不知為何快速地看了眼游戾,才低頭回答溫休:「有是有...」
「有?那為何不解決?」溫休的眉皺得更深了,語氣急了些,「昨日游戾殺了那為首的之後,那群人,一個幫他收屍的都沒有。可見他們無甚感情,組成時間不長。且那群人里,我看他們的身形體態,應該沒有幾個是從小習武的,倒像是尋常人家,大部分應是戰亂後一些流離失所的可憐百姓。安置這樣一群人,有何難?」
陳昄章嘆了口氣,站起身來,走到門口,想把門關上。他回頭看了眼游戾,片刻,聽到溫休說「無礙」,才轉過頭,將門關上了。
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,喝了口茶,才開口:「朝廷派人去考察過那群流寇,大家回來後也是這麼同陛下這麼說的。」
溫休神色稍緩了些:「陛下?」
「是的。」陳昄章頓了會兒,才開口,「本不是什麼大事兒。只是新朝剛建,兄弟們也疲乏,正是需要休養的時日,也不想大動干戈。大伙兒同陛下上奏的都是以說服流寇歸依為主,不得已時再使用武力鎮壓。」
溫休點頭:「確實應當如此。」
陳昄章卻又壓低了聲音:「只是陛下不肯。」
溫休的眉又皺了起來:「不肯?」
「是啊,」陳昄章的聲音更小了,「我剛剛說過的那群大伙兒,有一大部分都是當時支持你當新帝的。」溫休聞言一愣,陳昄章嘆了口氣,又接著道,「前些日子朝廷花大心思準備的花燈節,不是被一場大雨給澆了嗎?本是夏季常態,但不知哪個龜孫兒,跟陛下嚼舌根。說看過你的生辰八字,裡面有大水。」
溫休猛地抬眼,呼吸霎時便重了起來。
他是聰明人,無需陳昄章點得那麼透。新朝的第一場花燈節新帝很重視,寓意也非凡,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得七零八落,被有心人惡意解讀倒也不稀奇。溫休卻沒想到,這也能同自己扯上關係。
溫休沉默了很久,才問陳昄章:「那陛下最後決定怎麼解決。」
「先觀察一段時日,摸清底細後再一併圍剿。」陳昄章似乎也有些不忍,「全員...斬首示眾,以示新朝之威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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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回到溫府,溫休看著還是有些悶悶不樂。游戾把溫休從轎子上抱下來的時候還安慰似的捏了捏溫休的腰,溫休抬頭看了一眼游戾,朝他露了個不深不淺的笑。
用完晚膳後,溫休又坐了會兒,才去沐浴。
水有些熱,裊裊而起的蒸氣晃得溫休有些許頭暈。今日陳昄章的話讓他有些心驚。那些話里涵蓋的信息量太大,他需要好好理理。
新帝的處理方式確實是有些極端,但若說完全沒效用,也不至於。他用的是殺雞儆猴這一招,但儆猴儆的究竟是那些往後想當流寇的人還是溫休,亦或是兩者都有,那便不好說了。新朝剛建,用些狠辣的手段也無妨。只是可憐了那群甚至稱不上是流寇的流民。
若是溫休一直待在京都,花燈節那場雨終究會成為新帝的心頭大患。剛建朝時用上一兩回鐵血手段尚可,但若是再過上幾年,鐵血硬腕終究難長久。新帝在治國方面的能力雖不突出,但有良臣在側,大的差池應不會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