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頁
游戾聽到溫休的話的第一反應竟是「昨天果然傷了他」,下一刻,才反應過來似的鬆開自己還握著溫休腰的雙手。
游戾鬆了手,便像石柱一般立在溫休面前。他的臉還沉著,顯而易見地心情不好。
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和溫休生氣,溫休到底是他的主人,他不過是個小侍衛。未來的他甚至還可能親手將刀刺入溫休的胸膛。溫休此刻的生明明與他無關,可是一想到溫休剛剛那不管不顧撒手的模樣,他的心又抽得死緊。
那馬跑得那麼快,若是自己沒接住,溫休一旦著了地,按照溫休這脆弱得不堪一擊的身子骨,沒死也得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。
結果他不僅不反思、不懊悔、不害怕,還笑得那麼開心。
溫休面上的笑意一點沒消,完全沒在意方才游戾十分沒大沒小地直呼了他的名字,他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兒,歪著腦袋很是無辜地看著游戾,軟聲軟氣地問:「生氣啦?」
游戾低著頭不想看他,硬邦邦且毫無誠意道:「屬下不敢。」
溫休笑得眼睛都彎了:「你又不敢啦?」他揶揄地瞧著游戾,非常討厭地模仿著游戾的語氣,惡聲惡氣地說:「溫休!你瘋了!」他學完又自己笑了,很欠揍地問游戾,「這叫不敢啊?」
游戾咬緊牙關,悶聲悶氣地,還是垂著腦袋,不想理他。
溫休伸出一根手指,或許是剛剛吹風的原因,溫休的手指還有些涼意,他挑著游戾的下巴,強迫著他抬頭看向自己。
游戾抬眼,見溫休已經收起了笑容,恢復了正色。殘霞給他鑲了層金光,讓他原本疏離的白皙面頰看起來柔和而親人。溫休的眼睛裡一眨一眨地盛著餘光,像艷陽下的水波漣漪,分明該是刺人的,可在游戾眼裡,溫休卻生出了種直擊人心的溫柔。
可他的聲音卻比他的眼波還要溫柔,溫休很輕很輕地說:「我知道你會接住我啊。」
游戾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溫休撓爛了,可溫休還是不罷休:「別生氣了,游侍衛。溫休給你買鹵香豬肘子吃。」
游戾被「鹵香豬肘子」弄得哭笑不得,心沒得都不到邊兒了,哪還有什麼氣可生?
可嘴上卻還是硬得很:「屬下不吃什麼鹵香豬肘子。」
溫休收回手,知道哄得差不多了,便退了一些,笑得很好看地看著游戾:「好吧。那溫休給你買那匹你愛慘了的烈馬。」
-
游戾騎著疾風——游戾給那匹烈馬起的名字回府,一路上都聽著同福在轎子裡苦口婆心地勸溫休:「大人,同福求您了,您別去習什麼馬了,您再去上兩天,小的命都被您給嚇沒了。」「您去了幾天,就摔了幾次,您讓小的怎麼放心...?」「今日不出事,那明日也不出事,後日也不出事嗎?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...」「小的沒頂嘴...小的就是擔心您...」
游戾騎著馬,在轎子外面無表情地點頭。
有理有據,很難不贊同。
-
等用過晚膳,溫休沐浴的時候還是像昨日一樣看了看自己的腰側。
游戾今日用的力氣,比昨日大多了,雖然溫休做好了心理準備,但乍一看,還是被嚇了一跳。
兩側腰都是青青紫紫的一片,連手指印都看得清清楚楚,看著十分駭人。溫休又像昨日一樣按了按,一按,就忍不住「嘶」了一聲。
臭小子,手勁還挺大。
溫休進到浴桶里,他閉著眼,感受著熱水包裹著身軀的舒坦。
其實明日還該去跑馬場的,因為他還沒學會騎馬。學不會騎馬,便不利於後面計劃的實施。
溫休也沒想到那一摔威力這麼大,或者說,他有些低估自己在游戾心裡的地位了。他沒想到,只這麼一假摔,就一下子就把游戾嚴實的防備扎了個小口,泄出了些他平時藏著掖著的血性來。
還不如同福呢。
溫休看著浴桶里尚冒著熱氣的水,陷入了沉思。
既然都到這一步了,看來計劃需要做個簡單的小調整。
溫休穿好衣服,掀起臥鋪里側的枕頭,露出了他藏起來的竹片。他坐著想了想,挑了六塊一樣的,然後放入小竹筒里,走了出去。
他出去的時候,游戾已經在門口候著了,倒是把溫休嚇了一跳。
他打量了一下游戾,看他沒有絲毫懷疑滿臉平靜的模樣,才拿著竹筒一步一步地靠近他。
「老規矩,」溫休晃了晃小竹筒,「抽一個吧,游侍衛。」
游戾沒動,沒大沒小地問:「溫大人不習馬了?」
「是啊。怕游侍衛又同我生氣。」溫休的混帳話張嘴就來,「我可沒那麼多銀子買馬送你了。」
說罷,溫休用小竹筒甚是輕浮地碰了碰游戾的胸膛,「這次抽個安全些的。」
游戾垂著眼,思索了一會兒,才伸手拿,抽出來後自己也不看,就直接遞給了溫休。溫休卻沒接,而是抬手握住游戾的手腕,然後就著游戾的手,仔細看了眼竹片,看清楚竹片上的字後,在游戾還僵著的時候鬆開了手。
「抓魚。」溫休滿意地點頭,「確實很安全。」
溫休拿回竹片,將小竹筒和竹片隨手放置在桌子上。他給自己倒了杯茶,片刻後,才對著門口叫了一聲:「同福。」
同福就候在門口,聽到溫休叫他便立時進來了:「大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