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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休接過竹片,檢查般地看了兩三眼,才點了點頭,然後朝著門口輕喊了一句「同福」。
同福邁著小碎步快速地從門側走了進來,他看著樸實,笑起來也沒有蘇昭明的諂媚,反而讓人覺得很舒服,也讓人毫無防備。他靠近了溫休一些,才應答道:「小的在。」
「同福,將游侍衛刻好的竹片帶下去再打磨一下,注意別割了手。其餘的,就清理了吧。」
同福微不可查地頓了頓,才麻利道:「是。小的立馬去辦。」
溫休吩咐完,才看向游戾。游戾刻完了字,此時已經站了起來,說不清情緒的目光落在同福身上。
「游侍衛,」溫休喚了游戾一聲,等游戾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身上,才繼續道,「你的廂房想要在哪兒?要離我的主臥很近麼?」
游戾還沒來得及回答,溫休又一臉認真道:「還是說你不需要廂房,要同我一起住主臥?」
溫休滿臉無辜與認真,讓游戾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這麼想。他抿了抿唇,才說:「小的不敢。」
溫休沒忍住笑了一下,挑了挑眉,看著游戾,悠悠地說:「你這看不起來不像是不敢的樣子啊。」
溫休頓了頓,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同福:「等會兒。」,等同福回頭,溫休才接著道,「你再叫人給游侍衛收拾一下我隔壁那間廂房,游侍衛往後便住在那兒。」
同福懷裡抱著一大包竹片,聞言又行了行禮,道:「是。」
同福走後,溫休又簡單地給游戾說了一下溫府的架構和一些規矩。
其實溫府並不大。
溫休雖說是開國功臣,也一度在朝堂上成為新帝強勁的左右臂,但新帝自建國以後就一直忌憚著他。
新帝尚武,溫休尚文。在揭竿起義期間,也一直都是溫休為新帝出謀劃策。說得難聽些,若是沒有溫休的權謀計策,單憑新帝靠著武力橫衝直撞,根本打不下這個江山。新帝出的力氣多,每次都沖在廝殺的最前面,立下無數血汗之功,哪怕危及生命也在所不辭。但這些勇猛都需要建立在溫休的用兵計策之上。
所以在起義成功之際,在選擇誰成為新君之時,仍有一大部分人是擁護溫休的。
溫休適合治理國家,新帝適合廝殺戰場,他們都是這麼想的。
新帝之所以能成為新帝,是因為溫休不想當皇帝。這在一開始溫休加入起義隊伍之中,就和新帝說好了的——「我助你成為新皇,你去善待黎民蒼生。」。
溫休知道他忌憚自己,所以才會選擇退出朝堂。其實他本該退得更早一些,只是新朝剛建,眾多爛攤子般的民生事務,單靠尚未招攬到足夠人才的新帝是做不好的。他無法抽身,等處理得差不多了,再退就已經有些來不及了。
溫休想活。
所幸新帝是個沒多少腦子的粗莽武人,他想殺自己,但又不敢聲張。只能自己去找個人,想派他來看住且能不動聲色殺掉溫休,但也不知道找個能捏住把柄的。
溫休淡淡地看著游戾,微微笑了一下,竟找了匹玩性未消的小狼來。
溫休想起剛剛見面時游戾看向自己的第一眼。這樣的眼神他雖見得不多,但也見過。
滿眼的欲望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,他還年輕,就算在後面的交談里這樣的眼神再沒出現過,但心裡欲望的根,種下了,就不能讓他拔掉。
不然他要怎麼活呢。
既然游戾想讓自己陪他玩兒,那便玩吧。
溫休沒馴過狼,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馴好。但有肉在手,還怕他不乖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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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休的交代剛剛落嘴,知福就走了進來:「溫大人,游大人的廂房收拾好了。」
溫休笑了笑,起身道:「正好。知福,你帶游侍衛去瞧瞧,游侍衛有什麼要求,儘管滿足。」說完,又轉過臉,對游戾說,「游侍衛今日也辛苦了。稍去休息一會兒,餓了便吩咐廚房給你做些吃點。沐浴後也早些歇息,明日一早啟程陪我去一趟郊外,傍晚便回。」
游戾行了禮,正要告退,又被溫休叫住。
「對了,那間廂房是帶有小院子的,你若是早起,也可以在小院子裡練武。」游戾抬眼,見溫休正對他笑著,讓他在這艷陽高照的午日,似看到了一抹皎亮輕溫的月光,「有恪,歡迎來到溫府。」
游戾心中微地一動,頓了會兒,才道:「多謝溫大人。」
等知福帶著游戾走了,溫休才道:「同福,進來吧。」
語音剛落,門口便出現了一人。同福快步走上前:「小的在。」
溫休垂著眸,輕聲問:「竹片呢?」
「大人沒明說,小的不敢輕易處置。竹片全部已移至小人房內,靜待大人吩咐。」
同福算是溫休的第一個隨從。同福五歲喪母,多年的征戰又讓他失去了父親,和姐妹兄弟走散。
溫休是在街邊撿到的他。說是撿,也不太準確。那時候的溫休還在為新朝奔走,偶然在路邊見到餓得奄奄一息的同福,便停下腳步,請他吃了碗面,給了他一些銀子,又匆匆走了。
自那以後,同福便每日等在那條路上,等著溫休經過。溫休若是走路,他便躲在街角默默地跟著;溫休若是坐著馬車,他便跑著追,直到再也追不上。就那麼追了幾個月,溫休才決定將他收入府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