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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這也導致了他好一段時間不敢出門。
直到夏日的氣息越來越濃郁,陽光漸漸熱辣得他睜不開眼,蟬鳴也越來越吵鬧。用過午膳後的某個下午,溫休讀完了最近一直在沉心讀的古書,他合上書,正想坐下喝口茶休息一會兒,就看到了桌面上的小竹筒。
小竹筒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。乍一看,溫休甚至產生了小竹片上落滿了灰的錯覺。他拿起它,輕輕晃了晃,不出意外地聽到了幾塊小竹片碰撞而產生的清脆響聲。游戾就站在門外,溫休稍想了一會兒,才對著門口喚道:「游侍衛。」
游戾還是穿著一身黑,大熱天,也穿得很嚴實,溫休看著都替他熱,但游戾顯然沒有這種感覺。在門口站了這麼久,他面色連紅都沒紅,更別提流汗了。
游戾沒走進來,只是站在門口,微倚著門框,他雙手放鬆地交叉在胸前,面無表情的,無端讓人害怕:「做什麼。」
溫休卻不怕,他笑著,晃了晃手裡小竹筒,道:「帶你出門玩,好不好?」
游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。
溫休走近了些,感受到一點來自與門外世界的暑氣,於是他又往回退了兩步:「不過這次我來抽,你總抽些危險的。」
溫休說完,便伸指一抽,小竹片一翻,看到上面赫然刻著「遊船」。他垂著眸,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麼當初讓游戾刻這兩個字。想了好一會兒,也沒什麼頭緒。溫休把小竹片放到游戾面前,問:「游侍衛有什麼好的想法麼?」
「沒有。」游戾看了一眼,很快地說,「這是溫大人的願望,屬下能有什麼想法。不過溫大人抽到的小竹片,看起來也不是很安全。」
「不安全麼?」溫休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小竹片,呢喃道,「我看著挺安全的。」溫休頓了頓,又仰起臉,說,「聽聞近郊有處湖,名為松坪湖。松坪湖有片荷花田,正逢夏日,也不知開了沒有。等會兒我讓同福去問問,等明日午後,太陽不這麼烈了,我們便去看看。如何?」
游戾動作都沒變,只說:「隨大人。」
晚上同福便帶回了消息。
松坪湖那處確實有荷花田,不過時日尚早,還未到荷花的最佳觀賞季節,所以平日裡游湖的人並不多,同福讓溫休再考慮考慮,酌情延後一些時日再去。
溫休低著頭想了一會兒,才說:「不了,就明日吧。你明日早起些,去租艘小船,明日午後,我同游侍衛去。」
同福抬頭看了眼溫休,才低頭應道:「小的知道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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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出發去松坪湖時日頭已經降了許多。
松坪湖雖大,但因為在近郊,離城區有些遠,所以達官貴人們並不愛來。且這處唯一可看的就是這荷花田,荷花又要到盛夏才開得絢爛,盛夏灼熱,所以達官貴人們就算要來,也只是在湖邊走走看看,並不會刻意多做停留。因此,哪怕同福給溫休租了規格最好的遊船,看著也仍是有些簡陋。
不過溫休並不在意,遊船尚有可用來遮陽遮雨的棚子,這對他來說便足夠了。
游戾先上了船,又伸手將溫休接了上去。溫休上了船,也不鬆開游戾手,只是貼得很近地問他:「游侍衛會划船嗎?」
游戾挑了挑眉:「溫大人覺得呢?」
溫休笑了:「我覺得你會。那我們便不勞煩旁人了。」溫休說完,又轉頭對船夫說,「師傅,我的侍衛會划船,就不用麻煩您了。我們會儘快回來的。」
同福租船的時候為了讓船家給溫休最好的那一艘,特意多給了些銀兩,此刻不說不要船夫,就是船不還了,他也不會說什麼。
和船夫說好後,溫休才找位置坐好。他沒坐到船艙內,游戾在船頭處划船,他便坐到船尾處,戴著游戾熟悉的黑紗斗笠,盤腿坐著,欣賞遊船側邊荷花田。
這片荷花田確實有很大一片,放眼過去,綠油油的,株株荷赫赫挺立,像極了爭妍鬥豔的窈窕淑女。只是開花的確實不多,二十株里才隱隱看到一朵盛放的荷,其餘都是羞澀的花苞。
饒是如此,溫休也看得津津有味。湖面偶爾會起一兩陣風,帶著魚腥氣,吹過溫休的發和黑紗斗笠,又前往那一大片荷花田,勾起一陣又一陣的荷葉浪潮。密密麻麻的荷葉鋪滿了湖的一角,陽光落不到湖面上,只能退而求其次懶懶地鋪在荷葉上。
像鋪著金光的翠綠寶石礦,還是滿滿的一大片。
溫休看著很是心情愉悅。
游戾劃得很慢,也很穩,偶爾聽人說起的、讓人嘔吐的暈船感覺溫休一點兒也沒感受到,他沉浸在美景之中,直到荷花田漸漸離自己遠去,一望便能將整片荷花田都收進眼裡,他才驚覺他們兩人已經快到了松坪湖的中心。
不僅到了湖中心,這船,還緩緩停了。
四周一艘船也沒有。
溫休轉頭往後看,想看看游戾還在不在劃,結果視線被船艙給擋住了。他坐了片刻,他站起來,弓著身,穿過船艙,還沒抬頭,便看到游戾直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,船槳已經被他隨手扔在了一旁。
他摘下斗笠,才抬眼往上瞧,看著了才發現,游戾正俯視著他,眉微挑著,嘴角有很明顯的笑意。夕陽掛在他的身後,金色的光襯著游戾的黑衣,游戾背著光,有種別樣的英氣和距離感。
溫休把斗笠扔在一側,朝游戾伸出了手。游戾卻沒接,溫休也不在乎,他再往前了一些,自力更生地握住了游戾溫熱的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