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翟瑞,冤獄坐了近二十年,當年的證人證物,大都不復存在。
能給他翻案嗎?
趙煜也沒有把握。
但他願意一試。
看看天色,他叫來衡辛,讓他去刑部內牢,把翟瑞帶過來。
衡辛二話沒說,難得毫不多嘴,應了一聲,便要去辦差。
「哎——」趙煜鬼使神差的開口道,「他……太子殿下呢?」
衡辛又低著頭轉回來,躬身答道:「小人不敢打探殿下行蹤,但猜想,此時許是還在安寢。」
是了,此時已是初夏,天色雖然微明,但時辰,其實早得很。
趙煜擺手,讓衡辛去提人。
衡辛轉身的瞬間,他恍惚看見這小子臉上露出絲不老實的笑意,笑得奸猾。
趙煜搖搖頭,覺得是自己看錯了。
他只知道沈澈在他睡著時,前來找他,還貼心的給他蓋衣關窗,可他不知道,那人離開時正好與衡辛撞上,就在半個時辰之前。
於是,衡辛腦子裡的小劇情沸騰得像開鍋下餃子一樣,但無論如何,他看得出殿下對自家大人上心得很,這就行了。
刑部的內牢與內衙,中間只隔著兩座院子,衡辛去了沒多久,便回來了。
他身後,兩名衙役押著一名身帶重枷的中年人。
這中年人便是翟瑞。
他此時不過四十幾歲。但近二十年不見天日的牢獄生涯,讓他看不見光亮,更看不到希望。
打眼看,翟瑞已經老得像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人。身子佝僂,頭髮花白,臉上皺紋堆疊得厲害。
最讓人看了便心痛的,是他的一雙眼睛。
那是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,除了還會轉動,便與死人沒什麼兩樣了。
趙煜動容,這還是他年幼印象中翟先生家裡的大哥哥嗎?
當年……他那樣名士無雙、義氣翩翩。
「把枷卸下來吧。」他吩咐著,起身相迎。
「翟大哥……」趙煜努力的克制著表情,不讓翟瑞覺得自己在可憐他。
他示意翟瑞坐下:「要不是翟先生在城郊攔住我,我都不知道,這麼多年,你竟然一直在刑部的內牢里……」
翟瑞上下打量趙煜,便笑了:「當年的小不點,竟然做了刑部尚書。你小時候就聰明,往後更能大展宏圖……」
「翟大哥……」趙煜止住翟瑞的寒暄,「我知道你是冤枉的,但是當年的過往,你要據實告訴我。」
翟瑞沒說話,只是深吸一口氣,定定的看著趙煜。
趙煜也不說話,面色平和又堅定的與他對視。
終於,翟瑞嘆息道:「你爹爹用盡人脈,保我一條命,我已經很知足了,事涉皇族……又時隔多年……我爹……咳,」說著,他閉了閉眼睛,「又何苦再把你扯進來。」
可憐天下父母心。
更何況,又有誰願意憑白背著冤屈。
翟瑞的消極,讓趙煜覺得意外,細想又在情理之中——他的心只怕早就被磨死了。
趙煜正色道:「此是冤案,是炎華的沈家欠你的交代。」
義正嚴詞,本以為多少能打動翟瑞。
萬沒想到,翟瑞心字成灰已多時,二十年的光景,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在那不見天日的牢里度日如年的。
他只是平靜的問趙煜道:「你想沒想過,這可能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的事情,你爹爹都不敢公然對抗皇權,是誰給你的底氣?」
「是孤。」
眾人都向聲音的主人看去。
正是太子殿下。
他是剛起床的模樣。頭髮還沒束起來,垂順在身後。
一身純白色的寢衣也沒更換,寢衣的領邊袖口勾勒著銀絲線,透露出皇室低調的精緻貴氣。掌寬的綢帶束在腰間,肩上隨便披了一件薄氅。
說過這句話,他那就站在門前沒有動。
翟瑞見這黑紗遮住雙眸的年輕人好像一樹山崖邊仰雪凌寒的白梅。心道,二十年,江山人才輩出,一切都變了……
他聽沈澈自稱「孤」,心中盤算,他是太子嗎,當今的太子殿下,竟然是個盲眼人?
趙煜也是一愣。
他從未覺得沈澈說話聲音如此好聽,「是孤」兩個字,如天外靈音,餘音繞樑,更繞在趙大人心上,再聽幾遍都不覺得膩歪——有人撐腰,挺痛快的。
想到這,他鄭重行禮道:「太子殿下安。」
沈澈轉向他,在翟瑞面前,端著太子的尊貴架子,示意趙煜起身,道:「趙大人不必多禮。」說了這話,他才走進屋裡,行至趙煜身邊,與他並肩而立,鄭重向翟瑞道,「趙大人所言半點不錯,當年的過往,若真的是我家對不起先生,便該還你一個公道。」
而後,他悠然在趙煜身旁的椅子上坐下:「依著趙大人的性子,即便翟先生什麼都不說,他還是會去查,到時若是行入誤區,豈不更糟?」
翟瑞一雙渾濁的眼眸,注視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。
他們身上的正氣、銳冽,讓他看到一絲希望。
久違的。
作者有話要說:
婉柔:一線吃瓜群眾想問,親了麼親了麼親了麼?
沈澈:你猜。
第38章 私奔
往事,讓人不堪回首,糟亂無比。
案件細節趙煜近幾天看了數遍。
他之所以相信翟瑞不是真兇,除了相信他的為人,還有一個原因,便是案件的本身,無處不充斥著矛盾、多處因果不合邏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