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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煜細看看帖子,宴客名單,上至太子沈澈,下至六部尚書,名單上總共二十來口子,當朝高官重臣,幾乎全在賓客之列。
有心不去,想來又覺得不合適。
只得吩咐衡辛備下賀禮,到當日再說。
越是不願這日來,這日子便來得越快。眼看太陽將落,趙煜磨磨蹭蹭,硬著頭皮準備出門,正這時候,皇上的傳召突然來了——傳刑部尚書趙煜入宮面聖議事。
趙煜從未覺得公事能讓他如此快樂,麻利兒的換上官衣,入宮見駕。
御書房裡,只有皇上一人。趙煜見禮,皇上指著一旁的凳子,示意他坐,開口直言道:「老大一案,了結大半年了,內情……你大約知道,朕知道澈兒一直在追查幕後,但他……咳,」說著,皇上端起杯子喝茶,「拋開君臣,朕和他首先是父子,可兒子總是難與父親講實話的,身為人父,擔心也總是有的……」
說罷,皇上放下杯子,眯著眼睛看趙煜。
趙煜心裡一激靈,暗道,原來兩邊都不是好差事。和著皇上是覺得沈澈嘴裡沒實話,叫他入宮來探口風的。
這問題答得好便罷,答不好,後患無窮。
趙煜起身行禮,道:「回陛下,事關重大,太子殿下一直未准許微臣參與查證,微臣也只是查證浮於表面的案件,只知道,大內火器的圖紙,或許流於江湖……與勝遇的勝天鏢局押鏢線路有關。」
他這樣說,恰到好處,不全算是敷衍。皇上聽了,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,突然問道:「你如何看待澈兒,喜歡他嗎?」
趙煜好懸當場抬手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,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——這是什麼妖魔鬼怪的靈魂拷問。
但趙大人也是見過風浪的,面上強自鎮定:「太子殿下絕代風華,微臣身為下屬,景行行止。」
皇上擺擺手,「咳」了一聲,道:「你明白朕不是這個意思。別跟朕打官腔。」
趙煜低眉順眼的垂手而立,白毛汗瞬間自脊背炸到腦袋頂。
皇上打眼看他,聲音又柔和下來:「朕知道,他之前說不能人事,是為了護著你。這小子,看準了朕只剩他這麼一個兒子,把朕拿捏得死死的,」說著,皇上向趙煜招手,讓他走到近前,才低聲道,「你若對他無意便罷,若是也有心意,朕退一步,你倆要好朕不管,但你不能礙著他面兒上的事。」
這話一出,趙煜當場跪下,頭重重磕在地上,不敢起身。
皇上早就料到他會這般,注視他片刻,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何意,只是道:「行了,下去吧。」
趙煜退出御書房,才直了身子,呼出一口氣,心道,這叫什麼事兒。這父子倆逗悶子,倒好懸讓自己做炮灰。
雖然……他相信沈澈說盡力護著他,就會拼盡全力。
也相信,事情正如皇上所言,他只有沈澈一個兒子,所以,沈澈有底氣在自己老子面前「胡鬧」,只要不出圈,皇上都會忍讓他的。
但這事情,就是怎麼想怎麼彆扭。想沈澈年紀不大,卻素來萬事都心思深沉,怎麼偏偏事情一沾上自己,他就變成一根棍子捅到頭的直腸子了,絲毫不拐彎,非要讓皇上看出來不可。
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情難自已?
趙煜搖搖頭,往宮外走。
快到宮門口時,迎面幾個內侍廷的小太監腳步匆匆,一人低聲道:「也不知曹丞相給陛下送來的是什麼吃食,光聞著,就覺得好吃。」
另一個搭話:「咱們也就是聞聞的份兒,趕快送去,天冷食物涼得快。」
那幾人沒走幾步,見到趙煜,都收了聲,向他行禮,低頭快步前行。
只是這般,又給趙煜提了醒——還有丞相府賀壽這茬兒要繼續呢。趙大人頓時腦瓜子又漲了。
也不知早年間,是哪個江湖術士蠱惑他爹,非要他入仕,要是回家種地,不光遇不到沈澈,也省得這也麻煩的應承。
趙煜抬頭,看幽藍的天空上,燦著冷寒的星。
宮門口,學麼一圈,也沒看見衡辛,暗罵,這小子不知又跑哪兒偷懶去了。
「阿煜。」
突如其來一聲招呼,讓趙煜一個激靈。
他循聲望,就見太子殿下,披著斗篷,站在牆根下,寬大的帽兜扣在頭上,披風被他攏住裹著身子,若非是趙煜認得他,路人打眼去看,只覺得他是哪個江湖賣藝的,倚靠著城牆根兒歇場呢——特別沒溜兒。
沈澈渾然不知趙煜的腹誹,直起身子,撣撣土,樂呵呵的過來道:「我讓衡辛先去丞相府回稟一聲,皇上招你議事,」說著,他湊過來,在趙煜耳邊道,「要是不想即刻就看見老曹頭兒,咱倆再去別處溜一圈怎麼樣?」
離得近了,溫熱氣息幾乎噴在趙煜耳蝸里,趙煜脖子上頓時炸起一層雞皮疙瘩。
緊跟著,沈澈非常適時、得意的笑出聲來。
趙煜瞬間往後退開幾步,越發確定這人骨子裡非常的不正經。
「殿下早就知道皇上召我?」
沈澈樂呵著實不相瞞:「八/九不離十吧,之前我剛見過他。」
「……」
鬼知道他給皇上怎麼種的心毛,才讓皇上忙不迭的就要傳召自己。趙煜覺得,剛才想不通的事情不用再想了——沈澈九曲十八彎的心眼子都長別處去了,單說二人的關係,照沈澈這麼玩下去,自己這輩子還得死他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