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頁
當年,大皇子看中皇子妃白琰兒時,她並沒拒絕,但她家在江南聲名太盛,眾人都知道她與戚遙青梅竹馬、指腹為婚,若是得了皇子的青睞,便即刻悔婚,皇家再如何能做靠山、當擋箭牌,終歸也難堵悠悠之口。
老百姓的口舌,淺談是茶餘飯後,說得多了便是輿情民意。
因此,皇子妃的父親,才與大皇子暗提要求,說給戚遙安排一個好前程,這樣便能兩不相欠,對外面,也好說些。
為抱美人歸,安排個把差事算什麼難事,大皇子欣然同意,他本來有心收戚遙為幕僚,但又想著自己心愛的女子與他的關係,日後再見難免尷尬,於是才求了叔叔肅王。
這事兒對於肅王而言,便更不叫事兒了,不過是個順水人情,收進府內,養著不重用也就罷了,於是想也沒想就同意了。
而後,坊間才流傳出趙煜查到的那段流言——戚遙一夜之間,攀附肅王,背棄兩小無猜的姑娘。
……
肅王說的便是真相嗎?
未必盡然。
趙煜聽得皺眉,如今皇子妃和大皇子都已經死了,戚遙一心維護肅王聲名,只怕真相無人能窺見全貌。但剛才,皇子妃瞬間撇清自己,捨棄戚遙是事實,戚遙拉她共赴黃泉也是事實。
「肅王殿下,與下官講述這些,是何意?希望能酌情輕判?」趙煜道。
肅王提起茶壺,給趙煜滿上半盞熱茶,搖頭道:「只是希望趙大人在整理卷宗時,把這些都作為補充材料記錄下來,一個人,即便是十惡不赦,也該讓後人知道,他的惡始於何處。本王相信,這世上有非常純粹的惡,但戚先生,不是這樣的人,」說著,他頓了頓,「初見那日,他跋扈的模樣是裝的,外界都傳我與澈兒面和心不和,他只不過是想幫本王,試探趙大人的脾性罷了。」
趙煜端起茶盞,一飲而盡,又把杯子輕輕放在桌上,道:「下官受教,領命告辭。」
說罷,起身向肅王躬身行禮,出了馬車。
春夜裡的風,吹散趙煜頭腦中的困頓氣,他邁步往自己馬車前走。
太子沈澈,預料之外的沒有跟下來,隱約聽見他在車裡輕聲諂媚討好道:「王叔,澈兒有事想跟你打個商量,你若是應了我,我再去求父皇。」
趙煜聽了,不自覺的搖頭笑了笑,他總是把前世那人的一切投射到沈澈身上,但冷靜去想,如今時過境遷,太子就是太子,二十啷噹歲的年輕人,跟肅王這般叔侄對話,大約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。
外人面前他是太子,群臣的在意、皇上的器重,抹殺了多少少年心性?
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嗎?
這輩子,趙煜不願意想這些。
但上輩子,他早就經歷過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第二日晌午,趙煜和周重扮作戶部官員,站在一座民宅前。
大皇子被害一案水落石未出,如今剩下藥鋪老闆程一清的案中案尚未了結。
若是順利,今日也該蓋棺定論了。
周重上前扣門:「王湛,在家嗎,戶部事訪官,來了解程家與你的債務問題細節。」
片刻,屋裡人應門,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。
這人長得不醜,但看得出他生活得並不富裕,可能是為生計所迫,讓他疲態盡顯。
他把二人讓進屋裡。
小院的陳設簡單粗陋,但勝在收拾得乾淨。
屋角一處地方,吸引了趙煜的主意,那是一處草窩,看得出是給什麼動物搭建的。
趙煜環視一周,面色平和可親的問道:「王兄一個人住?」說著拿出戶部的腰牌遞上去,「王兄與程家借條上的金額不小,按規矩,需要查問清楚。」
王湛客客氣氣的,面對官差,他略顯侷促和卑微,倒上兩杯水,微躬著身子遞給二人,笑臉應和:「明白,明白,二位差官有什麼要問,儘管問。」
說著,張羅二人坐下。
趙煜不動聲色的有把屋裡的陳設看了個清楚,向周重道:「勞煩周大哥。」
周重依言從懷中拿出記事簿和筆,記錄二人對話的重點。
「王兄曾是程老闆城南藥鋪的二掌柜,為何會與程夫人有借據往來,且款項巨大呢?」
王湛嘆了口氣,道:「這事……說來便話長了,程老闆待草民很好,他人很實誠,生意越做越大是必然的,後來他搭上了宮裡的關係,草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,只是掙得多了,壓錢也多,尤其是最開始的時候,他把身邊能借的朋友都借遍了,還是差些窟窿,但他始終沒向草民張嘴,後來是嫂子找到我,」說著,他苦笑了笑,「草民是苦出身,攢下點錢蓋房子,是想討老婆的,他們二人都知道……」
在王湛的敘述中,程夫人葉氏最終還是向王湛開了口,王湛感念程老闆平時對他多有照顧,便把買來蓋房子的一塊地皮又變賣了,錢財借給了程家夫妻二人,當時,二人感動至極,說日後必然加倍償還,卻並沒立字據。
渡過這道關卡,夫妻二人生意越做越大,王湛尋思著,二人手頭該有活錢了,便旁敲側擊的向二人討要。
那二人明著答應,話說得動聽,可就是不見有動作。
王湛當時還想著,二人沒說不還,看他二人居住的地方確實也並不富裕,這才沒有日日催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