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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身為侍衛的太子殿下,像極為隨和,不太在乎陸吳川的無心之失。
站在一旁,剛正筆挺,真像個保鏢侍衛的模樣,一言不發。
趙煜舉著火把,把車體裡外看了三個遍,拋開車內還濘在已經乾涸的鮮血中的海棠花瓣不說,這車確實如陸吳川所言,是一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車,看得出主人對它並不愛惜,車體和車廂內,有許多劃痕,且新舊不一。
忽然,趙煜發現車門框頂端,有一個歸整的刻痕,上面刻著「甲子」,那刻痕非常淺淡,已經很舊了,趙煜伸手摸了摸,刻痕的邊緣已經平緩得半分毛刺都沒有了。
他跳下車來,笑道:「陸大人,據本官所知,勝遇府轄區內的租車行一共有六家,大人查一查,哪家以天干地支做自家車駕的標記,」說著,他想了想,又補充道,「先不要驚動,天亮了,本官親自去一趟。」
這樣明顯的線索,陸吳川全沒注意到,他汗顏。
確切的說,他覺得一上任就遇到這麼惡劣的兇案,是倒了八輩子血霉。
終於,他把趙煜拉到一邊,偷眼瞄沈澈一眼,見他竟然特別識相的擔起侍衛的職責,不僅沒湊過來,反而退開幾步。
陸吳川低聲叫苦:「趙大人,這案件……下官做官二十餘年,也沒遇到這樣的案子,曾經辦過最大的人命案,不過就是搶地皮鬥毆,或者謀害親夫的,」說著,他沒汗也在臉上使勁揉了兩把,「這回,到底是什麼人,竟然……竟然這般令人髮指。」
這樣的案子,莫說陸吳川沒遇到過,就連趙煜也沒遇到過,只怕全炎華上下與命案相關的官員,都少有遇到。
但陸吳川抱怨唾棄兇犯的初衷,趙煜理會得,緩和道:「陸大人莫慌,天崖曾經查過什麼,又查到過什麼,勞煩大人告知。」
一句話,戳上陸吳川的肺管子了,他這回真的冷汗往外冒,支支吾吾道:「大人啟程後,錢大人與其餘三名兄弟每日早出晚歸,本來說一半日就向本官回稟,卻沒想到……」
這意思就是,趙煜走後,他便當起甩手掌柜,把事情全都交給錢天崖幾人了?
趙煜緩緩的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裡要升騰起來的怒火,捏了捏眉心。
沈澈一直沒說話,這會兒上前道:「那就勞煩陸大人,把我家大人想查問的事情順清楚,天亮後,早膳前,給個結果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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勝遇府出了可怕的兇案,若第一起能說兇手與死者有仇,那麼第二起呢,更甚,劫殺官差呢?
坊間把事情傳得沸沸揚揚,說兇手其實是地獄索命的惡鬼,更有人看見,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,駕車把官差屍身送到府衙門前的,是來自地獄的使者、是索命的惡鬼。
起初還只是描述出個輪廓,短短几日內,連地獄惡鬼是黑是白,紅眼睛還是綠嘴巴,都描述得似模似樣了。
這樣的言論環境下,勝遇府里最大的一家車行的老闆,惴惴數日了。
因為就在事發前一日的白天,他店裡的一個夥計駕車給租客送去,便一去不返,直到店鋪打烊了,人也沒回來。
這老闆平日裡做生意隨和,尋思著許是送車之後,時間晚了,夥計便直接回家了,明兒早來了,須得好好教他,做事要有個交代。
結果第二日一早,夥計依舊沒來上工,那名租車的客人卻怒氣沖沖的頂門就來了,說是說好昨日下午送車上門,等了一夜,車沒看見,人也沒看見。
老闆當時心裡便有種不詳的預感,但他畢竟是生意場上的老油條,客人至上,沒多做解釋,誠心道歉後,免了客人五成的車錢,叫另一名夥計,帶著客人重新挑選一架馬車,送走了。
了了生意上的插曲,老闆便出門去尋自傢伙計,還沒走到夥計家門口,就聽說了昨日夜裡,府衙門前有一架鬼馬車,送來了侍衛的屍體。
找到夥計家裡,人是見到了,但他面目全非——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,趔趄著給老闆開門,還沒說話,眼淚就下來了,也不知是疼的、還是委屈的:「您的車,昨兒被搶了,小的還被人狠揍了一頓。」
老闆生意人躲閒事的心思瞬間便造作起來,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詢問細節。
旁的不說,唯獨夥計千萬分確定的一點,就讓老闆心驚——劫車的人穿得是勝天鏢局的衣裳。
老闆道:「你在家休息,有人來問,便說是被酒鬼尋釁,工錢我照發你,別提馬車的事。」
夥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,老闆怎麼說,就怎麼做唄,有工錢拿就行。
就這樣,日子過了四天,老闆也不知道,自家店裡被搶的那架馬車,是不是如今在街市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鬼馬車,但即便是,他也不想惹官非、沾上命案。
更何況這命案的苦主是官家,另一邊是在勝遇府極有威望的勝天鏢局。
兩邊兒都是爺,誰都得罪不起,索性閉口不言。
車廂老子不要了——舍小財,才能平安順遂。
但他心裡終歸是有事的,也就每日心神不寧的看店,一有人經過便先惴惴的觀瞧是不是官府來人了。
這日一早,他照常開門,連續慘澹了幾天的車行,今兒個頂門來了五六名客人。
為首的是個秀氣的公子,身後跟了幾名侍從模樣的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