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墓室門口空無一人,墓道口是敞開的。
是直接開啟大門的機關打開的。
趙煜閃身要進去,被阿末叫住:「大人!」
趙煜眨著眼睛看看他,問道:「對了,周圍還有殿下留的記號嗎?」
阿末搖頭,道:「剛才林子口是最後一處。」
趙煜道:「那你在此處照應,要看看見你家殿下,轉告他我下去了。」
「大人,」阿末還是攔著趙煜,「還是等等殿下吧,無上諭擅闖、擅掘墳墓,依律要處極刑的。」
趙煜笑道:「真有那天,就得靠你家殿下保我了。」
說著,他直接跨進墓門去了。
趙煜往裡走得義無反顧,他迫切的想看,墓主人是不是前世與他糾葛至深的澗澈將軍。
況且,左朗說將軍墓里有線索。這墓門若是那狐狸面具人打開的,只怕他是衝著線索來的。
於公於私,無論沈澈此時在哪裡,趙煜都得趕快進去看看。
他踏進墓門,便看見甬道一路向下,兩邊亮著燈火。
是長明燈。
趙煜皺了皺眉,點燃長明燈的墓穴里,必然會留有氣孔。
若只是安葬……
想當年澗澈官位到頭,不過是拜相,有必要把自己的墓葬弄得這樣麻煩嗎?
更甚,依著他對澗澈的了解,那人不像是在意這些身後事的人。
可又一轉念,趙煜搖頭苦笑——他真的了解澗澈嗎?
索性不想,沿著光亮一路前行,墓室里的結構相對簡單,確切的說,是對趙煜而言,十分簡單。
因為這墓室的結構,根本就不是根據陰宅布局修建的。
反倒與當年他煜王府的別苑一般無二。
那裡如今,正是太子殿下東宮的別苑。
記得前世,身為煜王的他雪夜醉酒與澗澈相遇,那人幫他趕走糾纏的流氓之後,送他回府。
天色太晚了,王爺便留他在別苑住了一夜。
此後,二人越發熟悉,喝酒聊天,每每留宿,都是在王府別苑。
墓主人當真是他?何必做這般意難平的模樣?
想到這,趙煜心頭沒來由的痛起來,好像有一根細繩,牽動著心臟,扯住左臂的血管,一起痛。
今生,趙煜每每回想起前世的因果,便會這般。
他也不知道是前世背刺一劍的傷痛,還烙刻在靈魂里,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。但不嚴重,他也從來不大在乎,忍一忍,分心不去想,便就好了。
可這次不同,他越是想把注意力扯回案子裡,深究左朗口中的線索到底是什麼,便越發難以集中注意力。
伸手,按在自己胸前。
趙煜感覺自己心臟「突突」的跳,他覺得擺在自己眼前的,根本不是什麼與案件相關的線索,而是他糾結至深的心結的答案——那人為何背叛他。
墓里靜得嚇人,沒有半點聲響,沈澈還有那白衣的狐狸面具,都不知去向。
趙煜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,遊魂似的走著。
空曠中,石桌石椅上落滿了灰塵,不知自那裡的氣孔流通過一點空氣,把牆壁上石槽里的燈火吹得闌珊。
趙煜恍惚不知自己身在陰間還是陽世,總有一種錯覺,下一刻,與他前世糾纏至深的人,便要出現在眼前。
暗罵自己滿腦子不靠譜的想法。
一拳狠狠錘在自己心口上,他下手沒留力,重擊之下,心臟的跳動終於滯澀了。
趙煜緩一口氣,打眼看身處的石室。
與記憶中別苑書房的布置一般無二,就連書桌前的屏風,也依舊沒變。
只不過,織紗的屏風被換了不知材質的料子,半點光影不透,讓人難窺見屏風後的分毫玄機。
趙煜深呼吸,鼓足勇氣,猛地轉向後面。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看見一具枯骨在書案後端坐的準備。
可座位上空空如也。
反倒桌上燭台凝淚,筆墨紙硯都還好好的攤在石桌上,硯上墨跡已經乾涸了,毛筆就隨意搭著……
仿佛,那用筆的人走得隨意,下一刻便會回來。
卻不知一去多少載,至今也沒回來。
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,這墓室里……住過活人。
趙煜轉到桌前,看攤開的紙張,經年日久,紙張已經泛了舊色,墨跡更是顯得斑駁。
饒是如此,依舊可嘆丹青妙筆,寥寥幾筆,紙上的人物便惟妙惟肖——雪夜裡,畫中人身披斗篷,撐著傘,飛雪零落,點綴得他一雙眸子微微含笑,靈動得好像下一刻便要從畫裡走出來。
這身裝束,正是當年王爺與將軍雪夜初見的模樣。
趙煜凝滯著目光,轉看一旁的畫架,搭晾著的畫作上,全都是王爺的日常之姿,作畫、下棋、撫琴、飲酒、笑談……
可畫上的每一筆墨跡,都像能化作一根針,錐刺著趙煜的心臟。
「阿煜……」
突然的呼喚,把趙煜嚇了一跳。
他猛然回身,就見沈澈正站在桌前,看桌上的畫:「這畫裡的人……好像是你啊。」
趙煜此時,就只訥訥的,說不出話。
他看著沈澈,心知眼前這人是沈澈。只因為太子殿下不知何時把蒙眼的黑紗扯下來了。那面貌……映在趙煜眼裡,在這闌珊幽昏的環境中,讓他分不清,對方到底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