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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其實,關於太子殿下,婉柔的顧慮是多餘的了。
沈澈一早悉知婉柔詐死的始末。
在他看來,本就是炎華對不起姑娘一家在先,於是這會兒他壓根沒提舊事,只是道:「趙大人晚上有空嗎,跟孤出去一趟。」
「去哪裡?」趙煜不解。
「去……」沈澈走近幾步,湊到趙煜耳畔,悄聲道,「和你想查的案子有關,帶你去見個人,就咱倆去。」
倆大老爺們兒還咬耳朵……
衡辛面不改色的在心裡念叨。
再看自家主子,眉頭微微跳動了一下,好像還有猶疑,靜默片刻,還是向他吩咐道:「你帶婉柔姑娘安置在別院的女眷廂房裡吧,然後,今兒你就去歇了吧。」
說罷,趙煜向沈澈道:「殿下請。」
沈澈卻沒動地方,伸出手來,摸在趙煜領口衣襟上。
趙煜想躲,已經晚了。
「別躲,」沈澈纖長的手指,遊走在他衣領邊緣,摸到官服的領繡,也就罷了手,笑道,「果然穿官服,這可不行。」
說著,他向衡辛道:「還得給你加份兒差事,伺候你家公子換一身衣裳,須得……看著逍遙些才好。」
趙煜一聽,背後頓時生出一股寒意——恐怕這貨要帶自己見的,不是什麼太正經的人。
衡辛在一旁嘟囔:「我東家只要不著官衣,怎麼都是臨風飛花的逍遙公子模樣。」
趙煜瞪他:「別瞎說!」
沈澈卻笑了:「如此甚好。」
衡辛嘴上說得輕巧,小心思還是非常認真的動了一動的——雖然公子平日裡確實是好看的,但畢竟是隨太子出去,今兒得更好看才是。
於是,異常認真的掂配衣裳配飾,要深深拿捏住太子殿下要求的精髓:逍遙。
直到趙煜在一旁等到不耐煩了,直接自行從衣櫃裡拎出一套穿慣了的墨色長衫,麻利兒換上。
遲疑片刻,又扯出一件織紗氅衣,披在外面。
衡辛直嘬牙花子:「東家,您……是不是也太敷衍了。」
趙煜「嘖」出聲,道:「不好看嗎?」
嗯……
「好看,您穿什麼都好,只不過……」
趙煜擺擺手,讓他不用多說了,心思一動,拉開屜子,拿出一隻錦盒,裡面正是沈澈送他的那柄摺扇。
通體透白,如玉起膠的扇骨摸上去就潤手得緊。
「啪——」一聲輕響,摺扇展開。扇面上的「安」字躍然入目,恣意逍遙,像要活過來一樣。
趙煜持扇,在胸前緩搖幾下,滿面清風。
「這便好了吧?」趙煜挑眉笑著看向衡辛。
他鬢邊幾縷髮絲,被輕飄飄的盪起來,人頓時靈動了。
笑眯眯的柔和神色,自那雙像是會講故事的眼眸里流透出來,即便衡辛每日跟他抬頭低頭都相見,也不由得一愣。
「啊……」
拿上柄扇子便像換了個人,衡辛也不知該如何形容,玉扇公子兩相抬色,太子殿下的禮物妙得緊。
見衡辛這副神色,趙煜滿意了,囑咐他:「安頓好了,就早點兒歇著吧。」
說罷,轉身出門。
太子殿下,當然是有備而來。
馬車早就等在門前了。
阿煥趕車載著二人,一路沿玉帶河,往下游去。終於,車停下來,車外嘈雜繁亂。
沈澈沒忙著下車,反而自馬車座位邊上拿起一頂斗笠戴上。斗笠四面垂下紗罩,把他面容遮了個嚴實。
趙煜奇道:「裡面有殿下的熟人?」
沈澈展露笑意,道:「沒有殿下,在下是公子的侍衛,沈正。」
說罷,他自顧自挑簾下車,頗為得宜的站在趙煜身側,又變回勝遇府那個辦事得體,武功高強的侍衛。
趙煜鬧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,便也不費心多想了。
打眼看面前的建築,風格奢靡,巨大的匾額高懸,上寫著「納樂坊」,自裝潢看,這像是個什麼玩樂的場所。
趙煜往裡走,門前的小廝立刻迎上來,點頭哈腰的行禮道:「這位爺,面生得緊,不知是哪位朋友?」
趙煜被問得一愣。
沈澈側過半個身子,擋在小廝和趙煜之間,從懷裡摸出一張描金邊的帖子,遞過去,沉聲道:「二樓的客人。」
小廝看過帖子,雙手奉還。
竟然一瞬間就收起剛剛那副諂媚的嘴臉,變得不卑不亢又極具敬意起來,端正的向二人躬身,道:「原來是貴客,二位這邊請。」
沈澈這才給趙煜讓出身位,做了個「請」的手勢。
趙煜搖著扇子,心裡雖然疑惑,但面子上的功夫要做足,邁步隨那小廝進了門去。
起初,趙煜只道這是個喝酒聽曲兒的地方,進去才知道,原來是個賭坊。
那小廝帶著幾人往裡走,樓坊內別有洞天,與內里的布置相較,門面就顯得寒酸了。
一進院子裡,影壁正對面搭了台,台子上有姑娘正在唱曲,樓台下,客人們喝茶小歇。
自二進院子開始,便擺設了不同的賭局。
骰子、牌九自不必說,有些花活,趙煜見都沒見過。
趙煜默默數過,院子一共五進,每一進門前,都有人司守,越是往裡,賭客們便越發文雅起來。他不由得感嘆,自己井底之蛙,竟不知道都城有這樣大的賭坊,他可真如土包子進城一樣,遙想前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