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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孤得盯著你,省得我前腳離開,你後腳就又蹦起來。」沈澈道。
趙煜徹底無言以對,好像怎麼對答都不合適,便索性閉嘴,往床上一躺,臉朝里,好好睡覺。
終歸是累了,加之空青的藥物發揮作用,剛才他熬得緊繃的神經不一會兒鬆弛下來,過不多久,也就睡著了。
這一覺睡得極沉,久違的安寧,半個夢都沒做。
一覺醒來,天光大亮。
趙煜起身,緊接著就環視屋內——屋裡沒人,昨夜睡過人的小床,已經被收拾得板板生生、乾淨平整了。
門口衡辛一聽屋裡有動靜,輕悄悄的推門進來,見自家大人起身,忙過來伺候。
「太子殿下呢?」趙煜問道。
衡辛一臉疑惑:「什麼太子殿下,大人您睡糊塗了?太子殿下怎會在這?」
趙煜暗罵自己確實睡糊塗了。
這裡是內衙,不是私宅。
天一亮,除了衡辛這等近侍心腹,還有刑部的官員也會進出,若是讓人看見沈澈從自己臥房裡出去,不一定又要傳出什麼天花亂墜的彩色故事。
想到這,他腦子飛回昨日小朝上,右相曹隱發病時,參奏自己與沈澈的關係,雖然這事兒暫時被朝上的大亂掩蓋過去,但顯然,早晚會是個炸雷,搞不好要炸得自己和沈澈粉身碎骨。
衡辛不知道趙煜心裡的算計,見他不說話,又繼續道:「不過……剛才殿下的近侍阿煥來過,捎了個口信。他說……」說著,衡辛就拿捏,學起阿煥少年老成的模樣,「『我家殿下說了,趙大人這兩日太累,待到他醒了,讓他入宮一趟,但千萬,別叫他起身。』」
說這話時,立著一根食指在趙煜眼前晃晃悠悠的搖晃。
趙煜被他晃得眼暈,心裡翻了個白眼,也就虧得衡辛平日裡大大咧咧,這事兒細想——沈澈是如何知道他趙煜今日會起晚了呢?
畢竟年輕,一覺睡到晌午,趙煜精氣神緩回來不少,深吸一口氣,運內息小行一周,受內傷以來,任脈偶有的滯澀之感大減。他心裡高興,換上朝服入宮,直奔泰安殿。
可剛到殿門前,就隱約覺得異常——門口一片忙亂,內侍們進進出出,端盆遞水。
泰安殿裡,不過是暫居幾位朝臣,怎麼忙得好像哪位娘娘生孩子似的。
他快步向前,向內務總管行禮:「福公公,這是怎麼了?」
福公公一見是他,「哎呦」一聲,開了腔:「我的趙大人呦,您是沒看見,剛才曹相又發了瘋病,嘻嘻哈哈笑個沒完,結果他一笑,引得好幾位大人跟著一起笑。那個嚇人啊……當時……老奴可是看得真真兒的,他們臉上的表情……」說著,他就給趙煜學了起來。
看不出,這福公公拿捏面部表情,是把好手,笑容掛在臉上,趙煜看得頭皮一緊。
那是一種讓人膽寒的微笑。
與其說是笑,更不如說是眼睛狠狠的盯著對方的時候,嘴角卻勾起來了。
說不出的陰森,讓人膽寒。
趙煜聽說殿內出了這般亂子,邁步就要往裡走。
被福公公一把拉住,他收起那副死人笑,繼續道:「空青大夫和岳太醫沒想到這麼多人一起犯病,兩個人手忙腳亂,按下葫蘆浮起瓢,結果一個沒看住……一個沒看住……」
說到這裡,他心有餘悸,趙煜越是等他說,他越是念念叨叨的只重複最後一句。
福公公年紀不小了,趙煜不好催他,只得耐下心來:「您莫慌。」
福公公「咳」一聲,感嘆完「老了,不中用」才繼續道:「曹隱大人他摔碎了杯子,用碎瓷片割了脖子……」不等趙煜驚駭,他又道,「直到倒下,笑容也依舊掛在他臉上,當時殿內伺候的好幾個小孩看見,有兩個,直接嚇尿褲子了。」
福公公沒見過這等陣仗,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形容當時的混亂場面,趙煜聽他說完了,又問道:「曹大人人呢?」
「空青大夫挪到偏殿醫治了,尚沒有結果。」
「其他幾位大人情況穩住了?」趙煜又問。
「太子殿下情急之下,全給敲暈了。」
趙煜:「……」
倒是他的一貫作風。
話說到這,就見偏殿的厚門帘掀開,空青先出來了,後面跟著沈澈。空青見到趙煜,向他招手,示意他過去說話。
趙煜幾步走過去的功夫,空青就已經上下把他打量了好幾個來回:「該睡的時候不睡,」神醫顯然一眼就看出來趙煜沒好好聽話睡子午覺,冷哼道,「罷了,總比從前一夜夜的熬著有進步。」
「曹大人如何?」趙煜沒拾茬兒。
空青垂下眼睛,嘆氣,搖了搖頭。
右相曹隱,死於瘋癲自戕。
趙煜沉默片刻,又問道:「確實是他自己動的手?」
空青答道:「是我親眼所見,他自戕沒有蹊蹺,這毛病……前幾日沒有死亡病例,所以,只得著人去溯源,如今……」他轉向沈澈道,「能不能請示陛下,讓我查驗曹相的屍身?」
沈澈直言道:「事關多位大人安危,孤替你做這個主,你去吧。」
空青醉心醫術,對於這樣的機會,當然珍惜的不得了,若不是因為顧念著有人喪命,他只怕要樂開花了。
沈澈又補充道:「孤著人去相府查了,當日壽宴的菜餚確實都是素食。可惜殘羹剩菜都倒掉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