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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好在灼痛並沒持續太久,就又被一陣涼意壓下去了。

    清涼的藥香,中和了烈酒澆灑在傷口上,蒸騰起來就撞頭的味道。

    有一絲好聞。

    「孤眼睛還沒壞的時候……見過你。」沈澈突然開口了。

    趙煜恍惚,不知他說得是這輩子,還是上輩子,不知多少次暗罵自己失心瘋了,對前世的恩怨糾葛念念不忘。

    長此以往,註定這輩子依舊冤冤相報天長地久。

    可人就是這樣,懂得和做到,是兩碼事。

    他恨不能重新走一遍黃泉路,再去喝一碗孟婆湯,把那些前世的浮光掠影通通化散掉。

    最不濟,來個現世報,人在家中坐,花盆砸腦袋,砸到失憶,也比現在強。

    他前世對沈澈有多麼全心全意的信任,便叫他這輩子對這人自骨子裡生出多少畏懼忌憚。

    「孤五歲那年,見過你,」太子殿下聲音清澈,「你在趙丞相身邊,軒軒韶舉,盡態颯爽,該是萬般美好才對,可不知為何,我看著你,總會覺得惄焉如搗,當時不明白為何,時至今日也不明白……」說著,他嘆了口氣。

    

    你這叫良心疼。趙煜心裡想。

    當然他不能這樣說,也不想拾這個茬兒,更不明白沈澈為什麼要選這當口跟他說這些。

    隧也語調淡淡的道:「許是殿下獨具慧眼,看出下官青蠅弔客,年紀輕輕,心思消極,不屑而已。」

    沈澈正在替趙煜把傷口重新包紮好,聽了這話,他手下的動作頓住了。

    沒人敢對太子殿下用這樣的口吻說話,除了跟前兒這位。

    沈澈沒說謊,他這輩子第一眼看見趙煜,正是五歲那年,遙遙相見,一眼難忘。

    那日夜裡,他做了個夢,夢見一日大雨,天黑得分不清時辰,他駕著馬車經過一間破廟,廟裡的神像破敗,看不出是誰。

    一道閃電划過,擦亮了神像的面龐,法相威嚴,藐看眾生,那雙眼睛,像真的能夠透過他的皮囊,看到心裡去。

    沈澈猛然驚醒。

    奇怪的是,他一個五歲的孩子,做這樣的夢,半分害怕都沒有,心裡反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——不明所以的、沒有來由的開心中夾雜著痛楚。

    很熟悉。

    那天天還沒亮,沈澈就帶著一位老公公出了都城,他也不知要去哪裡,只尋著直覺亂走,真的找到夢裡的地方。  

    廢廟比夢裡更加殘破,他步入搖搖欲墜的大殿,抬頭看那神像。

    殿內昏暗極了,他看不清神像的面容,卻忍不住和他對視。

    片刻,一個聲音自他心底響起來:你可以兌現承諾了。

    鬼使神差的,沈澈走近神像腳邊,在一個裂縫中,精準的摸出一隻錦囊。

    已經殘破不堪。

    被拿出來,就有大半風化掉了。

    接著,有事物滾落在地上,是枚銅鑄鎏金的令牌,牌子上的刻紋依然清晰——一片海棠花瓣。

    熟悉無比。

    那天夜裡,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。

    一道天雷劈中了破廟屋頂,大火燒起來,任憑大雨瓢潑,也澆不滅。天亮之後,破廟只剩下一片灰墟。

    之後,沈澈的眼睛越來越差,不出一個月,就什麼都看不見了。

    沈澈是皇上最喜歡的孩子,他眼睛盲了,陛下痛心無比,尋遍名醫,無人看得出癥結所在。

    反而沈澈,很快習慣了眼前一片虛無。

    他總是回想起雨夜中的馬車,他沒看見車裡的人,但他篤信,那人就是趙丞相的兒子。  

    曾經遙遙一見難忘的趙煜。

    他心裡有一絲悸動的火苗,說不出是對他好奇,還是喜歡,但他知道,他骨子裡想和這個人親近,莫名其妙的想對他好。

    後來,沈澈開始關注趙煜的動向,發現他很淡泊,淡泊得與年紀不符。

    他處事算不得圓滑,卻很少鋒芒畢露的與誰爭執什麼,即便是後來為官,執法如山、說一不二,卻與他父親遇事硬剛的行事風格大不相同。

    這人骨子裡其實懶散得緊,據說休息不好,脾氣便會不好。

    於是這會兒,趙煜陰陽怪氣的把沈澈塞懟一番,沈澈非但不生氣,還略有些開心,他感覺趙煜是沒休息好,這是在和自己鬧脾氣呢。

    可細想……其實自初見時,他對自己便是這樣一副看似客氣,其實話里話外都是疏遠的模樣。

    他為什麼會對自己這樣呢,又沒得罪過他……

    好在太子殿下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通透今兒,暫時想不通,就不再多想,也不惱,只遵循著自己內心的感覺,要對他好,護他周全就足以。

    這是一股源於心底的執念。

    也正是因此,他隱約覺得那銅鑄的鎏金牌子有什麼深意,多年來一直在暗中查探,發現那海棠花紋與一個神秘的組織有關,近年來盤踞在勝遇府。  

    這才借著前任刑部尚書病故的當口,偷偷向父皇舉薦趙煜,把他調回都城任職。

    一心想讓他遠離是非,萬沒想到,是非追他追到了都城裡。

    再說趙煜,他話一出口,便後悔了,背後的沈澈,總是讓他恍惚。

    讓他對他心有怨懟,對他熟不講禮,但這人已經並非前世那人了……

    正尷尬時,沈澈又繼續了手頭的忙活,柔聲道:「這兩日你帶傷操勞,心裡難免有脾氣,今晚好生休息,不然你外傷發炎,內傷難愈,沒法替他們討公道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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