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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題越發焦灼關鍵,趙煜忽然就聽見一陣輕卻雜亂的腳步聲,還來不及暗道不妙,便看見陸吳川和江游北,偷偷摸摸、極為小心的自一進門處走過來。
可這院子的第二進門前沒有影壁牆。
江顧帆二人正好能夠自推開的窗戶,斜向看見二進大門,只是二人交流正在急炙之際,尚未在意外面來了人。
趙煜忙打手勢制止來人。
可江游北就像沒看見一樣,大喝道:「逆子!你果然在這裡!起初邱延說你殺害曹鏢頭,為父還不相信。到底怎麼回事,你二人是何時同流合污,又為何製造那麼多慘絕人寰的兇案!」
他說著話,眼神一飄,晃了一眼窗戶根兒一左一右的趙煜和沈澈,只當沒看見,歸正心神,看著自己的兒子:「你快隨為父去投案!」
屋裡的江顧帆半晌沒說話,而後蹦出來一句:「那么爹也隨孩兒一起投案嗎?」
「你胡說什麼!」江游北喝道。
江顧帆悲涼的笑,趙煜看不見他的表情,也能聽得出,這是一種死心的笑聲。
只聽江顧帆繼續道:「是因為我天生殘疾,你才對我視而不見、萬般厭棄嗎?今時今日,孩兒可以當著陸大人的面承認,殺害曹應雄和三名捕快、重傷錢天崖的都是我。如何?我即便殘疾也有此身手,你還覺得我丟人嗎?能正眼看我了嗎?」 他這話說得平淡極了,就像在講述今天晚上吃了什麼一樣,全聽不出半分激憤慨切,「但……雨夜都城郊外與趙煜大人過招,殺死錢天崖,以及最初的那兩起命案,不都出自你手嗎,爹爹?」
江游北把臉一沉,道:「胡言亂語!我是嫌棄你跛腳,卻依舊好吃好喝的供養你,可你何時背著我偷學十花刺的招數,與這孽徒狼狽為奸的殘害無辜之人?更要嫁禍為父?」
江顧帆冷哼一聲,手在窗沿上一撐,自窗子裡一躍而出,腳落在地上「噠、噠」兩響,一輕一重。
而後他一步一步向江游北走過去,腳幾乎看不出跛。
趙煜依舊站在窗邊,江顧帆尚沒發現他。
此時,趙煜便確信,那日雨夜都城郊外射殺錢天崖的兇手不是他。
那人的武功比他高得多,不大可能至此都沒發現他藏身在咫尺範圍內。
江游北該是第一次見兒子一改往日的殘頹之態,也睜大了眼睛,顫聲道:「你……你的腳……」
江顧帆道:「是吟風幫我打造了木墊腳。」
此時,知道玄機,再仔細看江顧帆的雙腳,果然看出他左腳的鞋子自裡面墊起來一寸余,只是這鞋子做得非常精妙,加之他平日裡穿的衣裳下擺極長,不刻意看,幾乎看不出什麼不妥。
從前,趙煜見他幾近拖地的衣擺,以為他是自卑,想把腿腳遮住,如今看來,倒是為了遮掩鞋子的奧妙。
「爹,事到如今,你還不承認自己為了依附朝堂就殺害無辜,又想賊喊捉賊的嫁禍給吟風,向朝廷買好嗎?」
江游北極快的向趙煜掃了一眼,向江顧帆喝問:「你……信口胡言,簡直……簡直就是被那逆徒鬧得鬼迷心竅,早知如此,為父當年無論如何都不會收留他!還該一早就掐死你!」
江顧帆深吸一口氣,即便趙煜看不見他的神色,都能自他的動作看出壓抑。
江顧帆幽然道:「兒子這樣說,自然是拿得出證據。」
他話音落,便伸手入懷。
趙煜身處的地方視野不好,只能看見江顧帆從懷裡摸出了什麼,江游北突然就睜大了眼睛,但他還不及反應,便是「砰——」的一聲。
距離太近了,再如何,江游北也沒想到親生兒子會突然向自己出手,來不及反應,便應聲倒地。
幾乎同時,陸吳川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非常丟人。
驚變太快。
趙煜和沈澈同時衝過去。
埋伏在四周的捕快們一擁而上。
屋裡江吟風「哎呀!」一聲,喝道,「別傷他!」
自窗戶一躍而出。
唯獨江顧帆無情得像一隻怪物,居高臨下的俯視生父。
再一眨眼的功夫,手銃已經不知怎麼的到了沈澈手裡。
江顧帆卻只是呆立不動,看著江游北眼眸逐漸暗淡下去,臉上複雜的神色就此定格,也不知是對江游北說的,還是在自言自語:「這是你我今生最好的結局,比起過堂受審,我送你個痛快,就算盡孝了,」
說罷,他轉向趙煜,「趙大人,可以比對彈丸,這支手銃,就是射殺錢大人的那一支。」
他話語平淡,表情也平淡,兩行淚水滑落,依舊平平淡淡。
沈澈調轉手銃的槍口,把兇器交在趙煜手上。
槍筒還略微燙手。
這槍名為六翼銃,是能夠連發的火器。按理說該只有官家存有極少的幾柄。不知江游北有何門路,得到這麼好的東西。
趙煜目光轉而投向江顧帆:「江少鏢頭,天崖死於射殺這件事,你是如何得知的?」
這事從未允許對外公布過,為保萬無一失,就連陸吳川都不知道。
即便江游北是真兇,趙煜也並不覺得他會把這些事告訴被他嫌棄的兒子。
作者有話要說:
※出自張鎡的《念奴嬌·宜雨亭詠千葉海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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