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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,召她上工那人,問了她一些問題,比如有沒有武功底子,行路條件艱難受不受得了;一走便會有些日子,家人放不放心;是否急需用錢,家住哪裡,可以中途寄些銀錢,回家裡之類的。
當時蘭茵只覺得,這鏢局管事的,人情味十足,可如今回想,這分明就是試探。
只可惜,她當時只留了半個心眼,全沒想到事情會兇險到讓她險些喪命。走鏢當日,她更是輕易就信了那人的話——鏢局大隊已經到了下一站,咱們須得去追。
她馬馬虎虎的跟著那人去上工,踏出都城大門,便是她噩夢的開始。
蘭茵隨那人往勝遇方向去,途徑一片竹林,那人指明方向,說自己要去方便一下,讓她先往前慢慢走,不出一里,便有長亭,先行的鏢師們在那等著。
畢竟男女有別,蘭茵也不好說我就在這等你。
便向那人指的方向去了。
可她沒走出幾步,就聽見身後「砰——」一聲爆響。
嚇得蘭茵一哆嗦,趕快回頭瞧。
就見介紹她上工那人,手裡拿著一隻手銃,槍口還冒著煙。
黑洞洞的槍口,像一隻怪物的眼睛,凝視著獵物。
可不知為何,這一槍很響,鋼彈卻射偏了。
二人四目相對,同時愣住。
下一刻,蘭茵反應過來了——他要殺她。
她拔腿便跑。
那人緊跟著又開了第二槍。
不幸中的萬幸,這一槍只打中了她手肘。
萬分危急的情況之下,逃生的本能刺激著蘭茵的大腦,她不覺得痛,反倒自心底爆發出高漲的求生欲望。
與這人初見時,她留得半個心眼兒,這會兒成了她救命的本錢。
她沒對這人完全吐露實情——她略通些拳腳。
蘭茵的父親年輕時做過鏢師,在她年幼時,父親曾教過她一些保命的功夫。在她父親看來,女孩子不必打打殺殺,但遇到危機,須得有本事自救逃命。
半日以前,她還在想,得到這份工作,許是父親在天有靈,冥冥之中助她渡過拮据的日子;半日之後,她因為父親的有心訓練,得以逃命。
再說那兇徒,兩擊不中,激發了骨子裡的凶性。
本想抓住她,直接掐死,可發現著實小瞧她了。
二人在竹林里好一通追躲。
後來,因為蘭茵在土坡前滑了腳,翻進一道深溝,她便將計就計,趴在泥濘里不再動作。
那人在溝壑邊上來回過四趟,嚇得蘭茵大氣不敢出。
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暗淡,蘭茵凝神傾聽,好半天周圍半點聲音都沒有了,她才悄悄爬上來,往都城的方向狂奔。
她不敢走官道,只敢走滿是積雪和著泥濘的小路,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,終於,月上中天時,拖著僅剩的半條命,到了城門前。
城門此時自然是下鑰了的,可值守的官軍見她這般模樣,一身泥、半身血,慌亂著,話都說不清,只是反反覆覆的說「我要報官……有人要殺我……」。
實在不像是說謊。
便將她帶到了刑部門口。
蘭茵早就聽說,新來的刑部尚書斷案如神,一心護佑百姓,便敲擊那鳴冤鼓,敲得好像救命鼓一樣。
「這般說來,你該是可以描述兇徒的相貌?」趙煜道。
蘭茵卻搖頭道:「那人一直帶著面具,說是早年走鏢時傷了臉,相貌醜陋……」
得。
這樣一來,對方的相貌繪影,算是做不出來了。
趙煜正有些失望,蘭茵又道:「雖然如此,民女卻記得他下巴上,有一顆黑痣,就長在唇下正中。」
這是條線索,但趙煜卻覺得蹊蹺,那兇徒有心遮擋面貌,卻為何獨留下這般明顯的面部特徵給蘭茵看見。
不合邏輯。
趙煜還待細問,但蘭茵失血傷重,說到後來實在支撐不住。趙煜就叫了婉柔來,讓她照顧蘭茵起居,護理傷勢,也看日後蘭茵是否還能想起些什麼。
畢竟此時,很多線索,可能會被忽略,待到她心緒平和下來,或許會逐漸回想起來。
回到內衙,已是後半夜。
趙煜累得不願再動,和衣而臥,倒在窗邊的臥榻上閉眼就睡著了。
正睡得沉呢,就聽耳邊衡辛的聲音跟蚊子一樣:「大人……該上朝了。」
趙煜:「……」
翻個身牟足了力氣,一骨碌起身,在臉上狠狠的擼了一把,黑著臉坐在床上運氣。
趙煜覺得自己兩隻眼睛都是酸脹的,心裡煩躁,但也只得更衣,踏著月色入宮。
這日朝上,奏本並不多,卻有件大事——肅王率兵,在坎澤誘敵十日,將通古斯的一眾兵將困於城內,還切斷了對方援軍。
城內通古斯將領見突圍無望,便以城中百姓性命威脅肅王。三日不退兵,便屠城。
不想,肅王陣前毫不妥協,坦白直言,說若是對方敢屠城,他便強攻,捉到的通古斯將士通通抽筋剝皮,暴於城門,給城內的百姓報仇。
待到戰勝,還朝復命,便對坎澤的百姓以命相殉。
這番言論操作,瞬間讓士氣高漲,又震懾了通古斯城內官軍,還著實為自己拉了一波讚譽。
那通古斯將領見對方的主帥王爺這麼豁得出去,硬的不行,改來軟的,修書求和,以城內百姓的安全換己方將士全身而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