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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象里這地界兒大概還是塊荒地吧。
可嘆時移世易。
眼看,第五進院的盡頭,是迴廊,曲曲折折現了樓梯,上樓便又是另一副天地了。
樓上都是雅間,一共十六間,像看台一樣,環圍了一周,把中間圈出個下陷的天井廣場,鋪著大紅的毯子。
但這會兒,每間屋子的窗前還都遮著窗紗,影綽綽隱約看得出,有些屋裡面已經有了客人。
「今日怎麼還沒開始?」沈澈壓著嗓子問道。
那小廝微微欠身,恭敬道:「今日還有貴客,方才前來知會了,說是稍晚片刻,讓等一會兒。」
結果他話音剛落,就聽見幾名女子的嬉笑聲,自斜向里一間屋子傳來,透過紗簾,見出人影晃動,像是剛進屋,正在安頓下來。
片刻,那間屋子率先挑起帘子。
小廝見狀,嘴角微微一挑,收回目光道:「好了,來了,諸位稍後,即刻便能開始了。」說罷,恭敬行禮,退下去了。
屋裡沒了旁人,沈澈輕聲道:「咱們等的人就在那間屋子裡。」
趙煜抬眼觀瞧,見那屋上座,是個二十多歲的美艷女子,儀態雍容,一雙杏核眼靈動得像能汪出水來,穿著水青色的短氅配羅裙,溫婉里有幾分俏皮。
她身邊帶著幾個丫頭,跟她很親近。其中一個在她耳畔輕語兩句,她便抬眸向趙煜這邊看來。
目光正好對上,趙煜合上摺扇,拱手向她行禮,極淺的笑了。
女子眼眸流轉,先是短暫的愣一下,而後也向趙煜福了福,又掩面笑起來。
笑容蕩漾在臉上,忽如一夜春風撩撥開花苞,嬌而不妖,鮮活靈動。
趙煜收回目光,不再看她,向沈澈低聲問道:「那是誰?這又是什麼名堂?」
他看不見沈澈的表情,但聽見這人極不屑的哼出個鼻音:「有錢人家找樂子的名堂,你看便知道,」說著,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了,「趙大人觀察入微,可知道,全場都在等的那位女子是誰?」
趙煜心道,知道我還問你做什麼……
但既然沈澈這般說,他便也又搖著扇子,往那邊看過去。
看了半天,無論從服制又或是禮節上,竟都沒看出端倪。
趙大人難得的撓頭了。
流於表面的細節沒有線索,趙煜只得細想沈澈帶他前來此處的初衷。
廉王郡主被殺,廉王也已經薨歿。聽聞王妃還被好好的供養者,但……廉王妃保養得再如何得宜,也不該是這般年輕的模樣。
唯有他自《御製宮紀集錄》里,看來「廉王薨歿,內眷故享尊榮,正妃一,側妃三,妻妹年幼,另籌之。」
皇上和廉王雖然不合,但畢竟念著血肉之情,兄弟都死了,皇上也就開了恩。
讓廉王的正妃、側妃,乃至妻妹都能享有不變的尊榮,沒以守靈守節之類的理由,折騰婦道人家,算極為君子了。
後來,三個側妃陸續病故。
如今廉王府,只剩下大妃,和她娘家的親妹。
算年頭,廉王的妻妹,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。
富貴人家,保養得宜,看著年輕也是有的。
想到這,趙煜低聲問道:「是廉王殿下的妻妹嗎?」
沈澈露了笑意,沒說話。
向趙煜挑起大指。
沉默片刻,他低聲問道:「她美嗎?」
作者有話要說:
趙煜:美極了。
沈澈:哼!
第33章 賭局
這問題前後邏輯不清,趙煜一時不明所以,便又看那女子一眼,道:「皮相是美的。」
沈澈聽了,直接輕聲笑起來,道:「趙大人的答案,滿是抖機靈。」
也就是這時,下陷的天井裡響起一陣琵琶聲。
趙煜往樓下望,彈琵琶的是個紫衣少年,相貌俊朗極了,眉眼中隱約透出一股妖冶的媚色。
男人若是長得媚了,多半是不討喜的,可這少年卻不一樣,就連趙煜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幾眼。
可若深究為何要看,仔細想想,又說不上來。
那少年好像有一種獨有的氣質,能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。
他的琵琶聲並不激昂,反像涓涓細流沖刷淺水灣里的石子,砬砬有聲,不徐不燥。在清淺的水灣里,訴說著一段心事。
趙煜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,但第一次,自曲兒里聽出敘事感。
極短的一段曲子彈罷,場子安靜下來,又有幾間廂房挑開簾攏。客人們,大多是年輕女子,個個穿著富貴,即便有男賓在,也多沒坐在主位上。有人與廉王的妻妹相熟,起身向她遙遙行禮。
她也都一一還禮。
客套過一圈後,她眉眼又掃向趙煜這邊,向他莞爾一笑。
才又坐下了。
樓下彈琵琶的年輕人見賓客們寒暄已畢,起身道:「納樂坊現任麟主左朗,向諸位見禮。」
他說話時,就有兩名姑娘,推著一塊牌匾走到他身後,邊額用一塊黑絨布蓋著,頂端扎著一朵巨大的金絲絨花。
左朗回手,瀟灑的扯下黑絨布。
文字便展露出來了。
正中央左朗的名字,寫在一塊描著金邊的木牌上,細看那牌子的木質紋路,竟像是纏楠香樟。這是種異常名貴的木材,據說一方便要十兩黃金。
左朗名字兩側,則各寫了三個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