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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著,他挑開車簾看窗外……
只半個月的光景,勝遇府蕭條了許多,他離開時勝遇還宛如春花爛漫,如今,春日的空氣里暈散著緊張恐怖,家家戶戶關門閉戶,馬車經過,便能聽見狗吠。
想來也是,城裡出了喪心病狂的兇徒,人們一來巴望官府作為,二來恨不能把自家用金鐘罩扣住,外加一層鐵布衫保險。
尋常百姓聽聞第二起兇案的受害者在家中遇害,定然三魂七魄都不安寧。
馬車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停下,直對勝遇府衙大門。
四名守衛風聲鶴唳,對視一眼,手同時扶在腰刀上,一人凜聲喝問:「來者何人!」
這倒也難怪他們。
畢竟,三日前的深夜,也是一架馬車,拉著三具屍體和被傷得不人不鬼的錢天崖,在府衙前駐足。
駕車的是阿煥,值守的衛士不認得他。
周重正要策馬上前應對,馬車車廂門就被推開了,門帘掀開一角:「是我,」趙煜道。
他略顯疲累,依舊白得像骨瓷一般無暇又精緻的面龐帶著難以言喻的笑意,展露在四人面前。
「大人!是趙大人回來了!」
為首那人眼睛裡瞬間放出異樣的神采:「快,快去通傳大人,趙大人回來了!」
看他這模樣就知道,繼任的勝遇府尹陸吳川大人已經焦頭爛額了。
趙煜不多講繁文縟節,迎沈澈下車,便讓衡辛和阿煥一同去把馬車安置入院內,沒等陸吳川迎出來,就領著沈澈和周重往裡走。
剛進內衙正堂,陸吳川就來了。
已過子時,但顯然,陸大人沒心思睡覺,官衣還齊整著呢。他看見趙煜便如見了活菩薩,迎頭作揖:「下官,恭迎刑部尚書趙大人!」
陸吳川年近五十,本來是個白胖的儒生,數日未見,人瘦了一大圈,頂著兩個黑眼圈,滿臉憔悴。
這案子讓他焦頭爛額。
趙煜道:「陸大人不必多禮,來見過太子殿下。」
陸吳川身子明顯一頓,仿佛是覺得自己聽錯了,抬頭看趙煜,這才看清他右手一側站了個高挑瀟灑的年輕人,正氣颯爽,唯獨眼睛上蒙了黑紗。
當朝太子有眼疾,不能視物,陸吳川有所耳聞。
他轉向沈澈,跪倒道:「下官,勝遇知府陸吳川,叩見太子殿下。」
沈澈並沒第一時間便答話,像是感受了一下周圍環境,才緩聲道:「陸大人快起來吧,此行是父皇密旨,為查案防備,更不宜大張旗鼓,今日在場除了咱們三人,還有你身後的兩名兄弟,孤的身份,便先暫時不要聲張了。」
這話說完,先是陸吳川發懵,茫然看看自己身後,確實不遠不近的跟著兩名衙役。
所以說,太子殿下到底是不是真瞎?
一旁的周重和趙煜也愣了——怎麼著,你還想來個微服暗訪?
就像是回應趙煜的心聲,沈澈繼續道:「從今日起,孤便是趙大人的貼身護衛,名為沈正,便是了。」
瞎眼侍衛,給你能耐的……
趙煜剛想反對,陸吳川就先起身了,正色道:「如此甚好,趙大人,沈侍衛,請進內堂敘話。」
作者有話要說:
沈澈:孤就知道,陸大人是自己人!
第18章 車行
做侍衛這種話,若是換作其他皇親提出來,趙煜非要覺得滿是荒唐。
可這人偏偏是沈澈,感覺就很微妙了。
趙煜還保有著前世對沈澈的些許熟悉,讓他也並沒太把血脈尊卑放在心上。
輪迴一事,還不就是三十年河東,三十年河西。
這輩子為尊作孽,下輩子便要去還上輩子的債。
他與沈澈前世的糾葛,成了這輩子的雙刃劍,一方面讓他想對沈澈敬而遠之,另一方面趙煜又不自覺的想,既然已經隔世,便獨自安安生生過完這輩子便罷了——人家早就把你忘了,你何必還獨自矯情那些陳芝麻爛穀子。
一瞬間的胡思亂想之後,趙煜迅速擺正了心態,沈侍衛便沈侍衛,你愛怎麼耍隨便你,老子只想儘快把惡徒拿下。
「陸大人,當日的馬車上,可有什麼線索?」趙煜問道。
陸吳川明白趙煜在問什麼,答道:「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,下官猜,許是偷來的,」說著,他也低了聲音,「這事不知是為何極快的在坊間傳開了,說……駕車的其實是個鬼……」
為何在坊間傳開?
兇手傳的吧。
為了民聲畏懼,給府衙施壓,讓他的挑釁更帶勁。
趙煜沒拾陸吳川展開描述怪力亂神的機會:「既然如此,有沒有人報偷竊案?」
陸吳川語塞,他自當官以來,從沒遇見過這樣惡劣的大案,這幾天心思就沒定過,忽略了這一點顯而易見,卻又極不明顯的線索。
但平心而論,也不能怪他。
府尹,是個父母官,並非天天只管推敲斷案,趙煜是個特例,陸吳川這樣的才屬正常。
趙煜看把他問住了,便又道:「勞煩陸大人帶本官去看看馬車,再把這幾日的事情轉述一二,天崖幾人遇害前,是尋著哪一條線索追查的?」
說話間,陸吳川帶著趙煜和「沈侍衛」來到那架極為普通卻血腥異常的馬車前:「二位請看,便是這一架。」他話說到這裡突然頓住,反應過來沈澈是看不見的,覺得自己說錯話,看向趙煜,希望他給打個圓場,然而趙大人的一門心思,已經全在證物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