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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頁旁邊一行小字備註,標明這兵刃叫「十花刺」,是自北遙族傳入中原地區的兵刃。便再無更詳盡的資料了。
趙煜又隨手翻看那本冊子,見錄入其中的都是些稀奇古怪不常見的兵刃暗器。
也不知沈澈從哪裡搜羅來這麼偏門的東西。
「昨兒夜裡,阿煥去兵部的資料庫翻查過了,得到這個結果。」
沈澈非常適時的解釋一番。
確實對應了趙煜的念想。
他又補充道:「你身上有傷,還是別騎馬了,現在一同出發,你也把案情向孤仔細講述一番。」
退路都被太子堵死了,趙煜沒話,只得從了。
他也確實想儘快去勝遇府,看看那個可怕的夜晚行至府衙門前的馬車上有何線索。
於是,盛情難卻的趙大人便和太子殿下共乘馬車,周重帶著小隊人馬隨行。
馬車內,趙煜簡述了調任入都城前的案情:
勝遇,是一個百姓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地界,不是一個入夜就關門閉戶的吃飯睡覺的死板地方。晚間,總有些市集夜市,有吃有玩。
案件,也正是在趙煜接到調令前的五六天,發生的。
第一起案件的死者是一個年輕男人,靠倒賣玉石文玩為生,當日他和朋友在夜市閒逛喝酒,分開之後,行至小巷,遭遇了不測。
兇手,沒有將他一刀致命,反倒是第一擊打壞了他的咽喉。是以,整個行兇過程,沒有驚動周圍任何人。
如錢天崖等人一樣,他的身上,布滿了折磨式的傷口,最後被一刀扎在心口。
不同的,是兇器自始至終只有匕首。
第二宗報案,是在趙煜起身回都城的當日清晨,女死者身家青白,是勝遇府一名茶商的女兒,清早被發現死在閨閣中,死狀與第一名死者極為相似,並未遭遇輕薄。
但是,可以肯定,兇手的作為升級了。
他入室行兇……
這兩起案件,死者的血漬里,都被撒滿了海棠花瓣。
嬌柔的花瓣浸潤在血污里,無比詭異。
沈澈聽趙煜講完,倒上半杯溫茶遞給他。
趙煜接過喝下一口,溫香的茶湯潤入喉嚨,舒平緩了他心口的燥氣。
「那兇徒為何後來要用十花刺,一開始卻不用?」沈澈即便眼睛上蒙著黑紗,依舊能看出,他這會兒蹙著眉頭。
趙煜本不想回答,但想了想,還是說道:「有兩種可能性,第一種,兇手並非是一個人,而是兩人以上,一人用慣匕首,另一人用十花刺,」說到這,他頓了頓,「或者是第二種,他覺得用匕首留給官府的線索不夠明顯,他的挑釁升級了。」
當然,還有最極端的情況,這兩種可能性並存。
但趙煜沒挑破,他見沈澈若有所思,便也就閉了嘴,倚在座椅上養神。
預料之外,沈澈像是知道他在養神一般,沒再說話。
車廂內,極難得的安靜了很久。
待到入勝遇府境,已經入夜。
趙煜本來一想到沈澈前些日子對他招撩的樣子,就腦殼疼,全沒想到,他今日安靜得像個吉祥擺件兒似的。
趙煜因為前世與沈澈糾葛不清的恩怨,對他頗有些忌憚,是那種對某一件事,明知道對方早已經忘記了、不在乎了,自己卻還耿耿難以釋懷的矯情的忌憚。
像是怕,又像是擔心會重蹈覆轍。
回想前世,二人不知共乘過多少次馬車了,今生陡然又如此,趙煜表面鎮定地閉上眼睛聽著馬蹄敲擊地面的節奏,心就被敲亂了。
期間趙煜數次偷偷看向沈澈,見太子殿下板板生生的坐在一旁,呼吸綿長,不知是不是在打坐。
他格外「老實」,趙煜才安心不少。
終於,在趙煜不知是第幾次又看向沈澈時,太子殿下終於被身旁這人的目光擾得「道心難安」,輕輕嘆一口氣,道:「趙大人,孤念你身上有傷,想讓你少傷氣說話,才不同你多言,你不好生打坐休息,總看我做什麼,」說著,他淺淺的露出個笑意,向趙煜湊過來,神色卻很正經的問,「孤今天格外英俊嗎?」
行徑被當面揭穿,趙大人老臉一紅。
但沈澈就在趙煜眼前咫尺之距晃悠的蒙眼黑紗,此時就像是趙大人的遮羞布一般,讓他有底氣把睜著眼說瞎話、死不認帳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,輕咳兩聲,沉吟道:「殿下何意?」
而後,便真的閉目調息,不再看他——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看你了?
你沒看見。你感覺錯了。
沈澈又一次難得的沒和他掰扯,於是二人共度了短暫的、相安無事的時光。
眼看要到府衙門前,趙煜終於還是問道:「殿下為何突然接手刑部?」
沈澈聽他問得突然,彎起嘴角,隱約能見到他一顆虎牙笑得露出唇邊,與他平日裡見人便是溫和儒雅的笑容,大不一樣。
他舔了舔嘴唇,才慢悠悠的答道:「趙大人就當是孤為了感謝你替我洗刷掉謀害皇兄的罪名吧。」
什麼叫「就當是……」
趙煜皺眉頭,繼續欺負對方眼睛不方便,翻了他一個白眼。
但一轉念,沈澈身為太子,能說動肅王把刑部的執掌之權讓出來,更能說動皇上讓他出都城,定然有他的算計。
自己本來就想遠離權利爭鬥,管這麼多做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