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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重皺眉聽著,心道趙大人說得可真有道理,全懂。
但邏輯上,他依然沒理請,查命案,跟一隻狗較勁做什麼。
就聽趙煜繼續道:「人都殺了,殺一隻小狗,又是多大的事呢?但二黃的屍體,並沒在這裡,周大人認為為何?」
周重腦頂冒青煙,臉上一副表情寫明了:您快說吧,我蠢。
趙煜道:「兇手不忍心殺掉二黃,但又把它帶走了,是怕它發現主人遇害後吵鬧……他在拖延兇案被發現的時間,而且……」
說到這,他止住話茬,把後半句話咽回去了,苦笑著搖了搖頭。
周重一拍大腿——原來是這樣!
自大皇子殞命時起,整起案件便已經白於天下了,那訂購毒素的人,完全沒有必要脫褲子放屁的拖延時間。
「所以,這應該是一起案中案。」趙煜皺眉苦笑。
「大人方才因何欲言又止?」
趙煜眨了眨一雙微吊的眸子,臉上泛起絲悲憫的神色:「兇手對一隻狗尚且有慈悲之心,對這夫妻二人,卻下此毒手,豈不是……諷刺嗎?」
周重聽了,神色也跟著暗淡下來。
只不過,幾位大人現在沒有太多唏噓的功夫,還是需要去清查老闆的人際關係。相較於周重預想中大海撈針般的排查範圍,趙煜給圈定的特性便精準許多:
第一,兇手八成是個平日待人溫和卻又隱忍的人,他有善心,可能會吃些小虧不計較;
第二,兇手可能與老闆家淵源很深,他可能是老闆曾經要好的兄弟、學生或者合作夥伴,只是後來,不知為何鬧了矛盾,但也應該沒鬧得老死不相往來。
不懂就問的周大人又開口道:「大人為何有這樣的推測?」
趙煜答道:「人之常情……還有,你看那老闆的衣襟被掀起來,整整齊齊的蓋在臉上,大概率是後來兇手刻意為之,他遮住對方死後的面貌,說明他心底還有善意,或是愧疚。他們相熟,且淵源至深,所以他不願意對方的死相暴露於自己的眼前。」
確實,糾纏期間,就算打得熱火朝天,到扯衣服,揪頭髮的地步,也弄不出來這麼個造型。
周重又一次表示受教了,原來耳聞,這位小趙大人,在多處府道任職,期間就鐵腕明斷,見微知著,對於案件的細節,有自己非常遵循人心的獨到見解,因此辦案無往不利。
初見只覺得他文質彬彬的,全不像傳聞中那般,如今看來,傳聞非虛。
心裡的敬佩不禁多生出幾分。
正待照章辦事,便聽趙煜又道 :「趙某倒覺得,兇手對老闆娘的恨意,更濃一些。」
舉一反三的周大人表示懂了,麻利兒的去查問人際關係,和死者遺物去了。
因為皇上下旨限期破案,刑部上下緊迫起來,趙煜前腳剛回刑部衙門,後腳,相關的線索追著就來了——藥鋪老闆在幾天之前收到過一封匿名信件,只寥寥數字「為富不仁,天必罰。天不罰,吾來罰。」
字跡蒼勁有力,與兇案現場那張紙上「報應」二字,字體一致,頗有江湖討伐令的意味。
「為富不仁」四字,顯然成為了被關注的重點,掌燈時,就又查出大量的事實——藥店老闆平日裡,一派儒商的和善模樣,也經常拿錢出來施粥施藥,自己和夫人只住在獨門小院裡,相較於他如日中天的聲名,確實太寒酸了。
但這種事,不查不要緊,一查嚇一跳。
老闆名叫程一清,還有個兄弟名為程二楚。
二人平日裡面上來往不多,但其實程二楚一直在幫老闆歸置家財,兄長掙來的錢,很多都轉交給他歸置打理。
這兄弟二人手下能稱得上「府邸」的宅院,在滌川和相鄰的幾處郡縣,便不下十處……
顯然,程一清身為藥商若是乾乾淨淨做生意,就算不吃不喝,只進不出的活成貔貅,再忙活二十年,也得不下這麼多錢財。
有問題啊……
問題在哪裡呢?
時間太短,還沒查到。
饒是如此,也算是極大的進展,趙煜隱隱有一絲沒有證據的直覺——大皇子被害的真正動機,並非單是衝著嫁禍太子去的。
月色正好,晚星枕春風。
趙煜在刑部內衙的院子裡溜達,也不禁在想,這叫什麼事兒呢,本來想著告身之後,能趁著幾日的休沐假期,回相鄰的郡府去看看自家老頭子,這回可好,一進城,就沒日沒夜的忙活。
想他上輩子倒霉催的折在沈澈手裡,這輩子躲是非躲了二十多年,最終是非不僅沒躲開,還跟上輩子的大冤家再續前緣。
沈澈……
趙煜忙活了兩日,這會兒終於得了片刻閒在,才有機會回想,依著太子聽聲辨位的本事,他功夫該挺高的,他眼睛又是怎麼回事……
因為沒在皇城根兒當過差,所以他從沒見過沈澈,卻的確聽說過,太子眼睛看不見。
初聽只覺得唏噓,皇上立一個盲眼的皇子為太子,這人該是在各方面都挺優秀的;
昨日一見,趙煜的心思只剩下一條——沈澈優不優秀放一邊,至於他眼睛看不見,肯定是上輩子缺了大德,這輩子才五弊三缺,落了個殘疾。
呵呵。
想著想著,臉上就顯出一絲陰惻惻的笑意,也不知是笑自己上輩子悲催,還是笑沈澈這輩子眼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