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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完這話,頓一頓,像是怕趙煜不收,補充道,「字雖然是孤寫的,但這扇子一沒落款,二來字體也並非孤常用的,趙大人不必擔心,朝中有人,視你我為一黨。」
趙煜微皺了眉,沈澈倒是貼心,身為太子,他能這樣遷就自己,算是給了自己天大的臉面了。於是,趙煜笑道:「因為大皇子的案子,朝上視下官為太子一黨的人,只怕大有人在。」
沈澈也跟著清笑起來,壓低了聲音道:「趙大人案子不是還沒辦完麼,待到真相大白那日,便清者自清了。」
趙煜驚道:「殿下怎知下官案子沒辦完?」
這事兒,就連皇上也只知大概,真正的關鍵只有刑部幾名核心官員知道。
沈澈道:「趙大人雖然沒做過一日皇城根下的官兒,但名頭在都城裡可是不小的,大人近十年經手案件百餘件,無一不是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,是非對錯從不含混,如今怎麼會因為疑兇自裁,就把所有罪名扣在他一人頭上結案了呢?」
趙煜愣了愣,太子沈澈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,趙煜倒還真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了解自己脾性,還是心思極度深沉了,半晌,才覺得不該繼續這個話題,把眼前這瘟神趕快送走得了,便奉承道:「既然是殿下的手書墨寶,下官卻之不恭。」
聽對方願意收下扇子,沈澈開心了,雙手奉上,笑道:「只望趙大人不嫌棄。」
趙煜細看那個「安」字,大氣寫意,像是風掃柳枝,恣意自由得像要飛出扇面來了,由衷的說道:「殿下的安字,下官很喜歡。殿下書法的造詣,比許多明眼人都要高明不知多少倍。」
沈澈聽了這話,表情明顯一僵,而後嘆了口氣,道:「孤也並非生來就是瞎的,後來瞧不見了,年幼時看過的東西就越發如烙在記憶里了一樣,給趙大人寫這扇面時,腦子裡總會冒出年幼見到玉帶河畔春日剛抽芽的嫩柳,也不知是風撫弄了枝丫,還是細柳描繪了風的形狀。」
趙煜聽著,這話滿含禪意,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,但仔細想,又想不出哪裡不對。
他盯著扇面怔怔發呆,好半天都沒說話。
沈澈聽屋裡半天沒動靜,問道:「有何……不妥嗎?」
「啪——」一聲清響,趙煜合了扇子:「是時間線!我當真是傻了,怎麼把這事兒忽略了!」說著,便要往門外沖,一邊道,「你自便哈。」
情急起來,頗有一股熟不講禮的意味。
卻在與沈澈擦肩時,被那人一把拉了手腕。
腕間一瞬間被箍緊,趙煜才回了神——他不是前世那人了,他是當朝太子,自己也太放肆了。
正待行禮解釋,然後好生賠罪,把人送出去。
卻見沈澈面帶焦急之色,關切道:「是有何事不妥嗎,需不需要孤幫忙?」
趙煜道:「下官情急失禮,一直想不通的事情,被殿下幾句話便撥雲見日了,方才急著去求證。」
沈澈神色明顯放鬆下來,手卻沒鬆開,道:「這是好事,但……趙大人先把晚膳用了,否則,孤可不能放你走。」
突如其來對溫飽的關心,讓趙煜明顯不自在了。
他一腦門子官司,哪兒有心思吃飯。
沈澈也感覺到氣場微妙的變化,忙道:「趙大人年輕有為,但若是總因公廢私,最後熬壞了身體,是我炎華的損失。」
呵,好大個理由。
僵持片刻,趙煜終於還是在沈澈毫不鬆懈的堅持下敗下陣來,道:「殿下放開下官,下官這就吃飯。」
話出口的瞬間,趙煜覺得一絲得意在沈澈那張掛著黑紗的臉龐上划過。
趙大人不動聲色,回到桌前坐下,開始吃飯。
沈澈,也不說話,自顧自在不遠處坐下。
趙煜覺得,這會兒太子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樣。
他也樂得分心,急去驗證猜想,一碗麵,片刻就吃完了。
心道,今日是餓極了嗎,面雖然已經溫了,味道倒比平日裡好不少。
沈澈的耳朵靈便得比眼睛還好使,聽見趙煜輕放下碗筷,就站起身,依舊安安靜靜的,倒上半杯溫茶遞到趙煜面前,笑道:「孤的手藝尚可嗎?」
嗆得趙煜差點把剛吃下去的麵條,從鼻孔里噴出來。
聽他驚惶失措,沈澈忙把茶遞上去,讓他壓一壓:「孤是來道謝的,金銀俗氣,入不得趙大人的眼,料想大人也不會收。只得拿出些心意來才是了。」
趙大人十年來閱人無數,一看沈澈的神色……
這人分明就是故意逗他。
他面兒上謙和有禮,君子如玉的一國太子風度,只怕都是裝的,骨子裡……
頑劣至極!
終於,趙煜送走了瘟神,把想查的事情安排下去,待到出了結果,已經月上中天。
剛鬆一口氣,衡辛便輕輕扣門:「東家,肅王殿下來接您了,馬車就在小門處等。」
趙煜應聲,心道:前日埋下的種子,今兒就發芽了,可真是好黃曆,水落石出、撥雲見日。
官服扎眼,他換了一身平時的衣裳,由小門出去,上了肅王府的馬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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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皇子府,皇子妃寢殿的窗戶根兒底下,趙煜和肅王極沒形象的左右坐下。
就聽見皇子妃屋裡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:「本來這時候,不該找你,但……畢竟已經結案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