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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一把棋子散在回棋簍里,向沈澈道:「行啦,裝模作樣的,起來吧。」
沈澈起身,試探著問道:「聽父皇的意思,是早對皇兄有所疑了?」
「你又何嘗不是早就知道了?」皇上壓低了嗓音質問。
沈澈那張英俊卻看不見雙眼的臉,難得一閃而過的顯出慌亂,隨後便是淡然一笑。
皇上哼出個鼻音,繼續道:「你背後做那麼多小動作,卻不親自向朕來告發你皇兄,是為何?」
姜,畢竟是老的辣,沈澈自認為事情做得乾淨,終歸是沒逃過皇帝老子安排在不知哪裡的眼線。
他傻小子一樣撓撓後腦勺,道:「兒臣不喜歡聽那些大臣們嚼舌根子,說天家薄情,」說到這,他又無奈的苦笑了,「可也實在不想看大皇兄一路錯下去……說到底,兒臣還是做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。」
皇上看著僅剩的兒子,他一向覺得這孩子心思細膩得很,卻因為自幼身份尊貴,在人前多少都要自持端著,他從來都沒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,享受過最純粹的父子、兄弟情意,說些什麼,做些什麼,多少都要顧忌旁人看在眼裡會怎麼想,又會怎麼說,更甚,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後續的麻煩。
這樣的循環,身為一國之君,自然懂得。
他輕輕一聲嘆息,道:「過來。」
沈澈便走到竹榻前,在父親腳邊席地坐下。皇上抬手正好撫在他頭頂:「這些朕都明白,以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時,可以少些顧忌,直言便是了。」
沈澈應道:「兒子知道了。」
「你私下舉薦趙煜回都城補任,他確實得力,但朕記得,他大你七八歲,又極少在都城中留任,你是如何知道他人才難得的?」
沈澈則好像早料到皇上會有此一問,並不遲疑,直言答道:「也是因為大皇兄私販兵器的事情,兒臣得來的線索,與前些日子趙大人在外阜跟進的一樁案子重合了,這才無意發現,趙大人是前右丞相趙何故大人的公子,翻查他經手的事由,無一不乾淨利落,才向父皇舉薦的。」
皇上無聲的笑了,思緒飛了很遠去,半晌才喃喃道:「趙何故這老小子,如今自己躲清閒去了,也好,他兒子十分人才,朕好好重用重用。」
沈澈在父皇身邊陪了一會兒,無聲的起身,鄭重跪好,道:「父皇,兒臣從來在政務上算不得上心,如今有一事相求。」
見這般,皇上也正色起來,問他何事。
沈澈道:「兒臣不該說尚無實證的話,但大皇兄所涉事宜,似乎並不止於私販兵刃……若真如此,背後所涉利益團體龐大,兒臣想將其連根拔除,所以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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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下了朝會,趙煜一封密奏呈到御前,把案件的始末交代清晰。
本以為皇上要召他細問,沒想到只是壽明公公傳話出來:「趙大人近日辛苦,回刑部好生修整熟悉幾日,後續若有需要,再另行傳召。」
不見更好,省得麻煩。
他剛出宮門,周重便迎上前來,道:「大人,方才傳來消息,皇子妃的婢女玲兒殉主,她在刑部內任職、為她傳遞案情的兄長,也已在牢內自盡了。」
……
直覺告訴趙煜,這不像是相約自戕。
如果不是,案件的背後還有什麼……
他坐進車裡,不再去想案件背後的迷霧。
盤算趕著三日後的休沐,回家看看父親,便聽車後一陣馬蹄聲響,一人朗聲道:「前面是趙煜趙大人的車駕嗎?」
衡辛前去應承,片刻回到趙煜車窗旁,低聲道:「東家,肅王殿下的帖子,邀您今晚王府赴宴呢。」
趙煜本心不想去,但看帖子上言辭懇切,肅王又直管刑部,他只得向衡辛道:「請傳訊的大人轉告肅王殿下,下官定準時赴約。」
衡辛向來會辦事,把話傳到了,還給了那跑腿的王府侍從不少茶錢。
得閒的時光總是飛逝。
這個下午,是趙煜入都城來過得最閒在的半日了,他用過午飯,終於睡了這幾日以來最安心的一個覺,要不是衡辛叫他沐浴更衣,前去赴宴,只怕他一覺醒來,天都要黑了。
到肅王府時,天色已經暗淡下來,把上門禮交給門房,剛客套幾句,便聽見後面一個稚嫩的聲音道:「我在這迎你好久了,我太子哥哥說要來的好看的哥哥,就是你呀!」
趙煜回過身,沒想到王府迎客的,竟然是個身長不過三尺的「豆丁」,還沒等趙煜分辨這小傢伙是誰,他就嘰里咕嚕的「軲轆」到趙煜身前,抬起頭。
神色頗為凝重的端詳起來。
趙煜笑著蹲下與他對視,見他身後遠遠跟了一眾的侍人丫頭,便似笑不笑的問他道:「聽聞肅王殿下有三位世子,你是誰呀?」
小不點卻答道:「我不是世子,我是碩寧郡主。」
趙煜倒詫異起來,眼前這小不點,單從衣著打扮看,實在看不出是個姑娘家,肅王三兒一女,按年齡想,以為她是三世子,倒真沒想到,她是肅王將將五歲的女兒。
肅王只她這麼一個女兒,想來對她嬌寵。
加之她的母親是肅王的正妃——北遙族和親的公主。
北遙民風豪放,於是這小孩兒不講什麼皇家帝女該有個規矩,比起那些自小被規矩禮教束縛的宮闈女子,不知率性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