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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都是素食」這幾個字,在趙煜看來是二人對談的關鍵字。
他便好奇起來,問道:「這病與食肉有關?空青你說多年前的鎮子,又是怎麼回事?」
空青神色極少有的悲傷起來,搖搖頭,第二次,沒接趙煜的話茬,也不知是說不清,還是不想說。
他無言片刻,道:「朝中亂了,病原沒查清,我也不好多說,但這病若是真如我所想,潛伏期極不穩定,可能是幾日,也可能是十幾年,又或者終身都不會發作……」
他話沒說完,阿煥急急火火的跑過來:「殿下……」瞥眼看見趙煜,「趙大人也在,這般正好,陛下急召,學士府傳來喪報,今日清晨,協辦大學士方大人突然發瘋,一頭撞在牆上……已經……已經……」
顯然是沒救了。
趙煜、沈澈對視一眼,忙向御書房去了。
一日的光景,炎華的朝堂塌了半邊。皇上好像也又老了很多。壽明公公站在他身後,滿臉焦愁。
「澈兒,」皇上直接開口,「朕聽說,空青大夫,大約知道諸卿發病的原因?」
沈澈稱是。
「如此甚好,讓他把細節交代給趙愛卿,」說著,他又向趙煜道,「趙愛卿,朕命你去查明因果,事關重大,即日出發吧。你手上的案子,交給周重。」
趙煜一愣,茲事體大,掐指頭一數,如今朝中囫圇個兒,能接這差事的,也確實沒幾個好人選。
於是跪下接旨。
沈澈在一旁道:「父皇,此事兒臣已經派人去查了,想來不日便有結果,如今朝中多位大臣稱病,還是留趙大人在都城內……」
他話沒說完,皇上瞬間就變了臉色,一巴掌拍在桌案上「啪——」一聲響,御筆被震落筆架「啪嗒」一聲,墨跡染花了攤開的摺子。
皇上極少這樣發火。
趙煜和沈澈同時跪下,口稱「息怒」。
皇上沒說話,趙煜伏在地上,只聽壽明公公在低聲勸慰「陛下龍體要緊,息怒。」
半晌,皇上才道:「趙愛卿退下吧,按朕的意思,儘快出發。」
御書房內,只剩下皇家父子和老公公壽明。
皇上這才問道:「你與那趙煜……無論真假,還嫌風言風語不夠熱鬧嗎?你與朕說,你和他當真……如曹隱當日朝會上所言,分桃之誼?」
第79章 外差
沈澈心裡一震,父皇執政多年,大多數時候是不在意群臣嚼舌根子的事情的。想當年他眼盲,群臣逼父皇改立大皇子為太子,他皇上爹都一笑置之。坊間天滅炎華的言論都出來了,皇上只當沒聽見。
記得年幼時,沈澈在御書房裡翻出一副父親年輕時的墨寶,寫得是「賢者在位,能者在職」,這幅字如今依舊掛在太子殿下的書房裡。
若論肅王,在政務上勤勉得力,堪稱賢能兼備。
可如今……一涉及皇嗣,皇上怎的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,果然是擔心後繼無人,皇權旁落。
知行終難合一嗎?
沈澈心思飄到從前,皇上見他愣愣的發呆,痰嗽一聲,沈澈這才回神。
他確實喜歡趙煜,但這事兒,打死打不死都不能承認。
沈澈於是叩頭,又把昨天的話,掰開揉碎了說一遍:「兒臣執掌刑部,不過是與趙大人交往多些,便有心懷不軌之人擾人視聽,父皇若是因此動怒,豈不是正中小人下懷?」
皇上半天沒說話,沈澈也就伏在地上,不起身。
「你覺得這流言,出自誰口?」皇上問道。
「兒臣愚鈍,不知。」
「起來吧。」
沈澈蔫頭耷腦的起來。
皇上看著他,覺得他昨日讓自己覺得陌生的犀利模樣一去不返,又變回平日在自己面前乖巧謹慎的樣子,心就又軟下來了:「朕知道,你畢竟年紀小,跟著刑部辦案子,是比你東宮的其他活計有意思,但首先……你是太子,炎華唯一的皇子。要先做該做的事情。你的心裡裝得該是天下萬民,怎能獨被一件事,一個人,就填滿了?」
沈澈躬身道:「兒臣……受教。」
皇上坐在龍椅上,眯縫著眼睛看沈澈。
他老來得子,如今又只剩下這一個,對唯一的兒子難免在意,又容易心軟,終歸嘆一口氣,妥協道:「朕且不管你與趙煜私交,但面兒上,終歸要過得去,待到這次亂子過去了,納妃的事情,必須要張羅了。」
沈澈的手在袖子裡握了拳,沒即刻應承什麼。
壽明公公站在皇上身後,看得起急,直向太子殿下使眼色。他從來都是和藹慈善的模樣,這會兒表情做得誇張,五官像要在臉上跳起舞來。
沈澈眼看父親這兩日,肉眼可見的蒼老起來,終於行了禮,讓父皇放心,他自會擔起他身為太子該擔的職責。
退出御書房,沈澈才直起腰身,妃,他是不會納的,他心裡除了趙煜,越發裝不下旁人了。
但他確實是炎華的太子,江山子嗣,也需得無恙。
本就無心社稷,何苦尸位素餐?
再說趙煜,皇上讓他今日啟程,他就非要今日啟程,否則,一旦追究便是抗旨。
待到他從空青那裡問好事情的緣由,再交接好蘭茵的案子,天已經黑了。
臨行前,聽說昨夜皇上擬旨意傳去他家裡,希望父親趙何故在危機之下,重回朝堂,復任右相之職,可旨意直接被趙何故以身體不好為由婉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