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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哎呀,他這是怎麼了!」婉柔看著心下不忍,就想衝進屋裡制止他。剛一邁步,被趙煜伸手攔住。
屋裡池君非依舊不消停,啞著嗓子哭道:「你的話我都記得了,就是因為想跟他斷,才鬧成這樣,又不能全怪我!」
緊接著,眾人眼前,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出現了:「若不是最初你心軟,答應他同住的要求,事情又怎麼會鬧成這樣!」
而後,又是「啪啪」兩個耳光。
可屋裡再沒有旁人。
也不見池君非說話。
婉柔驚駭得臉色變了:「大人……是誰……誰在說話……」
說著,她看向趙煜,眼神里滿是驚懼。
趙煜面色平和,輕「哼」了一聲,聲音極低的答道:「他會腹語。」
記得小碩寧說,他影戲演的極好。
開了眼了。
婉柔愣了愣,心還是軟,向趙煜道:「大人,他這麼打下去,傷只怕就好不了了。」
趙煜清嗓子,提高些聲音道:「他好像有離魂症,若是驟然上前叫他,反容易弄巧成拙。」
他此話一出,眾人表情各不相同。
婉柔疑惑,沈澈平靜,江吟風帶出絲笑意,空青則讚賞似的高看了他一眼。
婉柔問道:「什麼離魂症?」
趙煜抿了抿嘴唇,語言組織一二,才解釋道:「是一種病症,很少見,在重大創傷後,受害人會在內心演化出與自己脾性互補的另外的人,來保護自己,這個被演化出來的人,與受害人共用同一副軀殼,但骨子裡可以是男女老幼任何一種狀態。」
幾句解釋,把婉柔聽得一愣一愣的。
趙煜繼續道:「只是呢……本官辦案多年,經手的案子裡,也遇到過有人為了脫罪,專門假裝自己得了這病的。」
一來推脫責任,二來炎華刑典有明確規定,若是兇嫌存有痴、瘋、癲、傻幾種心智問題,便減輕或不予追究其在案件中的責任。
既然池君非是沈琦獬豸閣的同窗,炎華的刑典,他該是熟悉的。
趙煜的嗓音柔和清澈,即便屋裡耳光、跺腳、指責之聲不絕於耳,也還是攔不住他的聲音飄飄蕩蕩的極具穿透力的送入池君非耳朵里。
他說完這些,看了看空青。
這人性子古怪、惹人厭,卻應該不是一個視人命於無物的無良醫師。他能眼睜睜看著池君非發瘋,好像給他個舞台表演一般……
趙煜便更覺得池君非是可疑。
更甚他自剛才接受詢問時就三句真,三句假,剩下四句不知真假。
可若說他聰明吧,又沒有做事滴水不漏——
單就自暴居所,讓婉柔看出那地方好像是世子與他秘居之處這一點,便讓他變得沒有自己敘述得那麼無辜了。
至少在行動上沒有。
這種行為,無論出於何目的,本質基本上都是一樣的——當了婊/子還想立牌坊。
婉柔不知始末,也不知趙煜的心思,但她見屋裡池君非越發癲狂,就差抱住床柱子拿腦袋往上撞了。
生怕鬧出人命來。
她便又向趙煜道:「屬下……見他不像是裝的……」
趙煜清淡淡的看她一眼,又道:「他確實不像是裝的,離魂症雖然少見,但本官辦案經年日久,也見過幾個裝相的。」
婉柔問道:「犯人是想要鑽咱們律法的漏子?」
趙煜點頭,卻笑道:「哪裡有那麼簡單,真正得離魂症的人,是沒有痛感的,」說著,他指了指池君非,「噥,就像他這樣,那些假裝的犯人,怎麼可能把自己打成這樣,你看,他腦袋好不容易見好,這回又要撞漏了。」
說完這些,他看向池君非,見那人腦袋敲木魚一樣,在床柱上撞得更帶勁了,心裡的猜測便又確實了幾分。暗道,若池君非是裝相,能裝到這種程度,他也算頗有過人之處。
難怪,有能耐得肅王世子青眼。
只不過,能耐沒用對地方。
想到這,趙煜看了看空青,見他依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,心道,這貨指不上。
便又對婉柔繼續道:「依本官十年辦案的經驗,離魂症的人,變化出的身份越多,就越不容易治癒,」他指了指池君非,「所以他並不算太嚴重,仵作高師傅,是治這毛病的高手,一會兒把他請來,個把月就能治好,讓你開開眼。」
趙煜說完,不經意間又瞥見空青,似笑非笑的看他。於是趙大人,突然擺出一副幡然頓悟的表情——這兒還有個醫門聖手呢。
他「哎呀哎呀」,感嘆兩聲,「把醫師給忘了,你有起死回生,開顱去淤的本事,想來治癒區區離魂症也不在話下。」
空青滿臉鄙視,笑了笑,道:「這有何難,無論是離魂還是失魂症,我都能把病患腦袋裡的脈絡重新搭建,開顱那一關挺過去,養個十天半月,也就好了。」
趙煜拱拱手,沒說話,意思是:厲害,失敬。
而後,看池君非發瘋半晌的趙大人,終於邁步進屋:「我說……這位……仁兄?該如何稱呼?」
顯然是在問粗聲粗氣說話,狂扇池君非耳光的「那位」。
可池君非沒答,他突然尖聲笑起來,聲音高亢得音調都變了,聽不出是男是女,他轉過頭來,定定的瞪著趙煜,眼珠都不動一下。
趙煜也就神色淡淡的看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