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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是為了穩住他,看似還把要緊的事情交給他。
自從沈澈知道趙煜身邊有人不靠譜,就把阿末安置在他身邊,供他差遣。
阿末和三兩,一人一鷹,配合得宜,不到一日,就把莫霜的妹妹偷偷解救出來。
那小丫頭被關在鄒總廚的另一處宅子裡,阿末發現她的時候,她已經餓得昏了。
把她救醒之後,更糟的狀況發生了。她的精神似乎已經失常,不僅不認識姐姐莫霜,而且見到有人靠近就滿眼驚恐,嘴裡只會念叨:「我不吃……我不吃……」
這句話背後的恐怖深意,趙煜不想再擺到桌面上來說,只得給莫霜姐妹偷偷安排了住處,又找來醫師,給小姑娘調理身體。
一下午,趙煜都把自己關在書房擬摺子。案件浮於表面的部分,已經可以結案了,須得奏報才是,可他思來想去都沒想好是否改把荻花鎮的始末因果合盤托出。直到上燈時分,門外阿末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了:「大人,有情況。」
「進來說。」
就見阿末一襲黑衣,靈巧的黑貓一般揉身進了屋子,繼續道:「周大人今日晚膳時接到一封飛鴿傳信,對方約他今夜子時花好月圓樓相見,」說著,他從懷裡摸出來燒得只剩下半片的紙張,「這是小的在香鼎里,搶回來的。」
趙煜見那幾乎燒得不剩什麼的紙張上,字跡潦草,該是慌忙之間寫下的。
周重雖然暗做壞事,手上也人命無數,但他在意家室,從不流連煙花之所。此去花好月圓樓,原因不言而喻。
看看時間,趙煜決定現在就出發。
經大皇子一案,花好月圓樓里大部分人認得趙煜,是以他戴著垂紗斗笠,披著錦絨披風,從青樓側面的小門進去。
妓館側門迎客,並不奇怪,原因歸根結底只一條——總會有人偷偷摸摸,沒辦法坦蕩。
迎客小廝見進門的這位從頭到腳,捂得半寸皮膚也不見,以為他是跑來偷人的。訕笑著迎上來,小聲道:「公子和哪位姑娘相熟,小的給您安排。」
趙煜微欠身子,低聲道:「請范媽媽前來吧,在下就在這邊等。」
說著,自顧自進了門房。
那小廝一愣——什麼意思?公子口重啊。
這事兒要是放在平日裡,他就得軟硬兼施、想盡辦法把這位從門房裡先「請」出出,但今兒,也不知為何,一開口就在氣勢上比對方低了一頭。
於是小廝心底盤算,這小子謙和有禮,談吐也不粗俗,不知跟媽媽什麼關係,萬一他真有什麼背景,現在惹他不高興,有可能兩邊不討好,便陪笑道:「得嘞,您稍待。」
老鴇片刻就來了,見約她相見那主兒,從頭到腳捂得跟粽子似的,端坐在椅子上,身後跟著的少年人倒是清秀異常,瞬間明了:「趙大人,老婦給您請安,您的來意老婦知曉,但老婦在這兒熟人太多,就不親自領路了,」說著,她向那門房小廝吩咐,「走小路,帶趙大人去梅隱閣。」
這回換趙煜吃驚了。
他由那門房小廝帶著,過長廊,穿後廚,又經過浣洗衣裳的小院,一路上人確實沒遇到幾個,就到了梅隱閣的後門。
在樓子裡,但凡是能稱「閣」的,便是上好的房間,有前門後門。這是妓館的規矩——方便正室鬧上來的時候腳底抹油。
屋裡燈火幽微,碳火已經燒暖了,趙煜和阿末進屋,門房小廝就退出去把門關上了。
不等趙煜莫名,裡間一人道:「阿煜,你來了,快過來。」
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。
「你怎麼在這?」趙煜掀門帘進裡間,見沈澈坐在桌前喝茶,沒遮眼睛,灰藍色的瞳仁,映著燈燭闌珊,笑眯眯的看他。
「他。」太子殿下指了指趙煜身後。
趙煜回頭,阿末露出個嬉皮笑臉的表情,然後也退下了。
時間還早,趙煜把公事大略向沈澈交代了,起初覺得他還在聽,可說到後來,總是感覺他人在,心思卻不在。
心事重重的。
「你怎麼了?」趙煜收斂了對公的架勢,手搭在沈澈手腕上。
這要是放平時,沈澈即刻就得心花怒放,瞬間沖趙煜孔雀開屏似的招惹一番,今兒一反常態,任由趙煜握了手腕,半晌才道:「前些日子朝臣折損了大半,父皇身體也差了許多,又要顧念著邦交,有些分身乏術。」
他說的是事實,但趙煜總覺得他還是沒說重點,但也沒在逼他。
從前,他因為前世的心結,一心不願入仕;如今,事情卻推著他,越發走向漩渦深處。
漸而,他義無反顧起來,因為沈澈,就正處在旋渦中心。
他願意陪著他,一起翻滾在浪濤里,若是能夠衝破暗流,便能換來風平浪靜,若是不行,那就和他一同沉寂到水底去。
想到這,趙煜覺得須得暗地裡做些盤算籌謀了。
與喜歡的人在一起,即便各懷心思,安靜的喝茶,也不覺時間飛逝。
直到門外偶爾聽到的喝酒嬉笑聲也消停下來,門才又被輕敲兩下,阿末進門,輕聲道:「殿下,人來了。」
趙煜以為,周重約了人在哪間樓閣里,想要聽牆根,須得去爬房扒窗縫。萬沒想到,阿末繼續道:「他在後花園的長廊下。」
也不知是妻管嚴太甚,還是他太警覺,長廊里與人相約,雖然沒有屋裡隱蔽,但周圍空曠,反而無處藏身,想聽到他與對方的對談,就極為不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