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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般大的雨,能在混亂中一下就認出他是趙煜,這人對他絕不止於片面相熟。
那人沒答趙煜,反而向另一人道:「料理了車裡的,這兒交給我。」
話音落,他身邊那人就轉身向車樓快步而去,趙煜情急,也無暇多想,手在腰間一抹,揚手便是三枚銅錢。
被安排去車裡滅口那人毫無防備,又虧了銅錢的破風之聲湮沒在轟鳴的雷電雨聲中,他被銅錢釘在頸側的動脈上,鮮血瞬間如注,而後噴射式的為雨水添上殷紅一片。
看得出,認識趙煜的主兒是頭領,他方才一直沒動手,即便眼見趙煜手發銅錢,也只冷眼旁觀,待到同伴死了,才罵一聲:「果然廢物!」
話音沒在雨聲里,他一躍向趙煜攻過來,鋼刀舉過頭頂,借下落之勢劈下。
趙煜側身閃過,瞥見安一身上滿是血跡,動作已經滯澀了,還堅持與一人過招周旋。
他心下焦急,只盼衡辛能趕快帶人來支援。
扯動思緒的功夫,趙煜已與領頭人交手數招,這人的招式很怪,趙煜算不上酷愛武學,削尖了腦袋往上鑽,也只能算個准一流高手,但他積累了兩輩子的經驗,尚算博學,竟然一時看不出這人的功夫路數出自誰家。
一瞬間,他心焦——這領頭人顯然沒用自己的家學武功,他的功夫該比自己高很多。
他在玩!
「為何跟車裡的人過不去?」想明白這些,趙煜索性開口搭話。
領頭人蒙面的黑巾被雨水打濕了,幾乎貼在臉上,勾勒出他面部輪廓。
他笑,肌肉扯動嘴角,顯得詭異極了,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偶人。
他依舊不答,那柄看上去極重的刀,在他手裡靈活至極,以趙煜見之驚心的速度,向趙煜頸間橫掃過來。
趙煜暗道不好。
論功夫的參差,是明明看見刀刃明晃晃的過來,明明知道他的目標是哪裡,卻就是無暇格擋閃避。
趙煜只得猛的向後仰去,他分明的看見,刀口可以舔舐到自己頸間的皮膚,即便不致命,也非要劃出一道血口子。
可就在得手的須臾之間,對方的手向後撤了半寸,刀刃貼著趙煜頸間的皮膚划過去,戾風帶得肉皮生疼。
濕發甩在刀刃上,瞬間斷了一縷,落在地上。
趙煜看準機會,左手一抖,又是三枚銅錢,領頭人橫刀擋下,贊道:「好應變。」
也正這時候,一旁的安一一聲悶哼,被對手砍在胸前,這下砍的極重,他仰倒在地。
與他對壘的黑衣人,見他倒地不起,轉頭就要去招呼馬車裡的錢天崖。
趙煜想再扔銅錢,卻在腰裡摸了個空。
情急之下他鋼刀猛甩出去,暗夜裡一道閃電一般,劈中那人後心,那人哼都沒哼便倒在地上。
領頭人一聲冷笑,也學著趙煜的模樣,手中兵刃擲出去,不偏不倚扎在倒地不起的安一胸前,安一哼都沒來及哼一聲,身子就徹底軟了。
趙煜驚而大呼「哎呀——」一聲,他自剛才便沉穩,至此時終於露出急躁來。
對方見了,笑得很是得意。
雨幕中,他欺身到趙煜身前,抬掌向他胸口平推過來,趙煜剛分了心,想躲已經來不及,只得運勁硬生生接下他這一掌。
雙掌相觸的瞬間,一股強大的推力自掌心傳導至趙煜的手臂,將他向後送去。
那人的內力如浪濤一樣,綿延又霸道。
趙煜心知肚明,不能違拗這股強大的勁力。
於是趙煜至被他震得向後摔出去,以為後背要生生撞到兩丈外的樹幹上,萬沒想到,突然有人不知自哪裡衝過來,在他腰間帶住,將他護在懷裡,順勢一轉,泄掉了剛才那掌的余勁。
恍惚間,趙煜眼中看到的,是斗笠下,太子沈澈黑紗遮了雙眼的側臉。
他的手攬在趙煜腰間,幾乎用力到把人貼進自己懷裡,而後關切道:「沒事嗎?」
趙煜沒答,怒目而視那領頭人——他未出全力,更沒下死手,他一直在對自己留手,這種感覺趙煜很確定,是挑釁、是戲耍。
但,這是為何……
他若是一心挑釁朝廷,殺了自己這當朝大員,豈非更爽快?
就在此時,一聲鷹嘯,響徹夜空。三兩快得像一道自九霄滑落的閃電,向領頭人俯衝而下,利爪往他遮臉的黑巾上抓去。
眼看得爪。
領頭人身形一晃,趙煜幾乎沒看清楚。對方就已經閃躲開去,同時一柄短匕首甩脫,向三兩飛去。
三兩在空中身子急翻,還是被削落了兩根羽毛。
它吃了虧,卻也明白對手不好對付,在大雨中盤了個圈,落回趙煜身旁,「嘰咕」了幾聲。
兩人一鳥,一致對外的看向那惡徒。
惡徒見大雨中火光耀動,映照出趙煜二人身後影影綽綽的大隊人馬,越來越近——炎華的城門護軍馬上就要來了。
火光給趙煜和他身邊那人身形描摹上一層金色的柔和光暈。
雨水擊散,光圈也隨之延長開來。
領頭人眼見官軍逼近,分毫不亂,手突然在後腰處划過,竟然抽出一柄手銃,看都不看,就向馬車連發數槍。
彈丸穿透車窗,打入車廂內。
他不給對手絲毫喘息之機,調轉槍口,又向趙煜和沈澈連扣兩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