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違和感里無處不透露出詭異的恐怖。
趙煜越過周重,走到那副巨大的畫作跟前,用手指沾了一點「顏料」放在鼻子下聞聞。
「是血。」
他聲線平和。
這幅巨作,足有兩人高,需要多少血才能完成……
極少經歷這等慘烈場面的衙役自然沒有趙大人淡定,有幾人已經在視覺、嗅覺和聯想的三重衝擊下,被刺激得乾嘔起來。
趙煜回身,環視屋裡,定睛看到牆角處半趴著一個滿身髒污的小男孩。
一動不動。
趙煜連忙搶過去。
那是個四五歲的孩子,被人一刀割喉,已經死去多日了,因為暗室的半地下環境,然屍體腐敗得速度略慢。
依稀看出,孩子死前的表情,定格在臉上。
他一雙眼睛已經混沌污濁,卻滿含著驚恐和不舍,一隻小手捂在脖子上,另一隻手努力的伸向門口的方向,好像,是在叫娘親快點來救他……
趙煜蹲下,拂過孩子的面頰,幫他合了眼。
緊接著,他皺起眉頭——依照這童屍的狀態,他至少該比秦念兒多活了一日。
是兇手在這地方待了至少一日,還是他去而復返,又或是……行兇者並非一人?
仵作老高走到近前,趙煜起身,讓開些地方給他。
一邊的周重面色沉重的把目光從小鈴鐺身上挪開,又去看牆上的血壁畫,自言自語道:「為什麼要弄成這樣……」
看上去好像是什麼儀式。
但趙煜搜腸刮肚,在他兩世的記憶中,對這般場景,沒有印象,獨有那片海棠花瓣,看著眼熟,卻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。
「什麼情況?」沈澈方才一直在和秦鄭氏說話,這會兒也湊到門前來。
「怎麼……這麼多血?」狗鼻子的太子殿下瞬間便察覺不對。
周重還是比趙煜拿太子殿下當回事兒的,連忙把屋裡的情形跟他描述了一遍。
這時,趙煜已經極為小心的躲開地上斑駁散布的血跡,開始找秦念兒的客人記檔。
「那兇徒是變態嗎?他到底在這裡殺了多少人……」周重喃喃道。
算上錢天崖幾人,只怕這地界兒至少死了六人。
趙煜暗想著,沒接話,他閉了眼睛,心裡著實不舒服。
從現場大量的血跡還有錢天崖幾人身上慘不忍睹的傷痕來看,事發的那個晚上,幾人的遭遇讓趙煜不忍推想,卻又不得不去做,而且……
趙煜內傷沒有大好,思慮牽扯脈絡,血腥味沖得他心口憋悶——自稱殉道者的兇手、勝天鏢局、鏢旗上的徽紋,牆上的血海棠……這一切的一切像是某種有組織的儀式。
依趙煜的猜測,案發之前,秦念兒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危險,危急關頭,她讓小鈴鐺帶著線索,躲在儲藏室里,而後,她先遇害了……
若真如此,小鈴鐺便極有可能目睹了之後發生的一系列慘事。
直到他與錢天崖四人都遇害了。
想著這些,趙煜又往屋裡走。
借著陸離凋敝的可憐太陽光線,他看見一本冊子被扣在血泊中。
非常殘破。
地上除去血跡,還有一隻極小黃銅炭盆,盆里的碳火已經熄滅了,一旁掉落著一柄碳火鉗。
他心頭一震快步上前,戴上手套,先是拿起碳鉗。
鉗子頭上還貼附著被燒灼得焦黑的皮肉……
趙煜不禁咬了咬嘴唇。
疼痛,讓他的心緒稍微平靜下來——只怕,錢天崖便是用這個東西,給自己斷掉的舌頭止血的。
趙煜不忍再想再看,合了眼睛深吸一口氣,才拿起地上沁血的冊子。
看得出來,冊子是秦念兒精心製作的,一頁紙,隔一頁白帛,中縫騎馬裝訂著一行棉線,針腳細膩極了。
但如今大量的血跡沁染又幹掉,紙上大部分字跡都洇花了,無法辨認。
趙煜往後翻,很快,他便發現其中有一頁白帛,被人扯了下來。
他趕忙拿出錢天崖拼出性命帶到自己面前的那半片白帛——二者的斷口相接嚴絲合縫。
只是可惜,白帛前面記錄客人信息的那頁,已經燒毀了。
趙煜又往前翻,依稀能辨認出前面幾頁部分客人的名字。
他走向在門口探頭觀望的陸吳川,把冊子交給他道:「勞煩陸大人著人依照這些名字去查問一遍。」
明知能查出結果的希望渺茫,卻也不得不去做。
希望這喪心病狂的兇手機關算盡一場,能夠百密一疏。
陸吳川點頭,表示這就去辦。
現場忙亂無比,讓一眾人忙到傍晚。
相比之下,太子殿下這半日一直安靜得沒有什麼存在感,趙煜反而頗有些不適應。他環視一周,見那人在門口和兩名衙役陪著秦鄭氏,秦鄭氏正神情悲切的和他說著什麼。
沈澈清和的面龐上,也暈出一股悲意,叫人看上去覺得他是從心底里難過。
趙煜挑了挑眉毛,沒去打擾。
待回到府衙時,已經上燈了。
如今,官差加百姓,遇害者一共八人,百姓中還包含了女子、孩童,案件行止惡劣、線索棘手。
趙煜把自己關在房裡翻查匯總上來的資料,試圖找出被害人的交集或共性,卻發現,這幾人全無交集可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