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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……」林野臉色微微變了。
封淮知道他在想什麼。
封淮也不打算和他講這個道理。
他要求他——不准傷害自己的身體。
封淮注視向他:「我去元帥府,還是你跟我回家,你選一個,我不強迫你。」
分明是很正經的語氣,甚至還寬宏大量給了他選擇的餘地,聽在林野耳中卻堪比無賴一樣讓人沒轍。
林野:……草。
林野在心裡把封淮罵了百八十遍。
無恥、不要臉。
封淮是狗皮膏藥嗎?
非要黏在他身上才痛快?
他突然想起葉思明的那個形容。
不擇手段的糾纏。
封淮現在的行為,就很像是不擇手段的糾纏。
這算什麼?
這個選擇他做不了,但封淮代他做了選擇。
回元帥府,還有陸善和季未眠。去封淮家裡,就只有他和封淮。
封淮自然不怕元帥府的人看出點什麼,如果有季未眠從旁幫襯,他甚至可以自由進出元帥府,畢竟季未眠是他的直屬上級。
但他知道林野不想。
「跟我回家。」封淮扯過林野手腕,不問他是否願意,就這麼帶他朝回家的方向走。
林野沒有激烈反抗,卻同樣走得不那麼情願,幾步一踉蹌,就這麼在大街上被封淮強行扣住手腕拽到了家門口。
封淮的私人別墅位於元帥府對面,毗鄰江畔,風格相較於海藍星的公寓更加莊重和嚴肅,一直只有封淮一個人住。
儘管林野已經很久沒有來過,但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卻依舊熟悉。
黑色的鐵門開啟,映入眼帘的是一條長長的玉階走廊,連接著客廳和副樓,透明石板間隱隱能窺見水流流動。兩側的草坪鋪滿了三色堇,還有尚未盛開的梅花。
客廳比元帥府還要寬敞,卻顯得過於冷清了。
封淮將別墅的鑰匙丟給他:「房間已經讓機械管家清掃過了。抑制劑記得打。我去浴室沖澡。」
言下之意,他不會看著他。
林野接過鑰匙,發現那並不是什麼備用品,而是封淮隨身保管的、僅有一把的鑰匙。
意味著什麼,不言而喻。
對封淮來說,他同樣是這個別墅的主人,和封淮本人沒有什麼區別。
「林野。」封淮在浴室門前停下,他的聲音很沉,聽得林野的心也是一沉。
林野抬起頭。
隔著一步的距離,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,有那麼一瞬間,他錯覺空氣都在燃燒。
落地窗簾隨風輕輕晃動著,地面被光影切割成兩半,他站在影子裡,看見星光聚落在封淮肩頭,一如他們初見時一樣耀眼。
「我依然很喜歡你。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。」封淮說。
他喜歡林野,從林野還是Beta時就喜歡。
這種喜歡和林野的性別無關。
就算有一天林野壞了爛了,變成被帝國視作無用的廢品,都是他最無價的珍寶。
他這一輩子,經歷大大小小的戰爭,受過的傷數不勝數,也從沒放在心上過。唯獨林野兩個字,能在他心頭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疤。
如果不能讓林野自由快樂地生活在世界上,他寧願陪伴他一起在痛苦裡掙扎。
「早點休息。」
封淮留下話,關上浴室的門,把寬敞的客廳留給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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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剩一個人的客廳頓時顯得更加空曠。
林野就這麼在浴室外站了很久,一直到手指都僵硬到了無法彎曲的姿態,才想起身上還有一支抑制劑。
他低頭看向注射管背面印著的文字。
S級抑制劑,與血液中和後能控制七天以上的發情,基本上能讓所有Omega安全度過發情期,是最高強度的抑制劑。
林野深吸一口氣,拔了針管頭,將注射液一點一點推進自己的血管。
深埋在血液里的衝動嗚咽著、沸騰著,統統都被湧入的冰涼液體給衝散。
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折磨,起先讓人感到到鼓動的風,緊接著,倦意如同洶湧的波濤一般襲來,幾乎要吞沒他的意識,直到浪潮漸漸退去,露出赤.裸的痛苦,海面重新歸於平靜。
只是完成一次注射,林野就已經大汗淋漓。
他狠狠拔了針頭,像是報復自己似的將針管扔進了一旁的智能垃圾桶,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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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時間,浴室。
封淮手指撐著洗手池,重重喘著氣,汗水沿著半濕的髮絲滴入領口,身體冷熱交替,仿佛有一團火在炙烤著寒冰。
鏡子裡倒映出他稜角分明的面龐。
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,冰藍色的眸子深深陷入眼窩之中,脖頸上凸顯著青筋,整個人像是經歷過一場痛苦絕倫的換血。
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狼狽時刻。
胸腔仿佛被撕裂,疲憊感幾乎要將全身的肌肉都溶解。
這就是完全共感的後果。
外界施加在林野身上的痛苦會減輕一半,加倍施加在他身上。
他咬緊牙關,閉上眼睛,靜待這場堪比劫難的痛苦過去。
既然不曾後悔,那就永不後悔。
……
不知道過去多久,封淮終於感覺到那股虛浮的疲憊感從身體內消退,意識也漸漸恢復到清醒的狀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