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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後的白鹿降落到了咫尺之間,晗色瞳孔里倒映著一百零六個「自己」,掌心操控下,藤蔓一樣的草葉瘋狂暴生,噼里啪啦轟開了碎裂的冰面,捲住一具具周倚玉拖出來懸著,不過須臾,周圍的冰雪上、大霧裡儘是閉著眼的周倚玉。
白鹿目眥欲裂地陷入癲狂,慌亂地叼住了距離最近的一個周倚玉,宛如溺水者攥緊的一塊浮木。
晗色掃了一眼周圍長著和自己相似的一百來具屍身,心裡不合時宜地想著,真是地獄一樣的畫面,我以後一定會做噩夢。
他握緊了手掌,每一縷卷著周倚玉的草葉上都爆出澎湃的靈力,伴隨著沖天的狂風,白雪化為霜,大霧盡去——
一百零六個周倚玉同時化為碎片。
白鹿仰天發瘋長嘶,斑駁的不問劍和血跡未乾的不禍刀同時掠起,拼盡了透支完倒地前的最快速度,一左一右,長風一樣劈向兩隻巨大的犄角。
與此同時,蒼穹上的獻祭陣驟然崩裂。
晗色張開口,嘶啞地念出了當初離開鳴浮山時,小小的、近乎透明的鳴浮山神對他的祝願:「天地不可追,來路不可阻!」
弒神劍和刀同時崩碎,長風滅,犄角斷。
晗色意識湮滅前望了一眼蒼穹,看到邪瞳一樣的獻祭陣碎裂,便安心地閉上了眼睛。
周倚玉仙君,你自由了。
第84章
雪峰上爆出了幾乎能震碎天靈蓋的響聲, 狂風四起,遠離戰場的囂厲和田稻緊張得要命,瞪得眼睛都要掉出來了, 無奈修為低弱,眼睛跟不上揮劍妖和揮刀人的速度, 瞪得滾圓的眼睛反倒是被亂飛的雪花糊住了。
田稻的松鼠爪子合掌,哆嗦著不住祈禱:「拜託了,一定要讓他們成功……」
濃稠的大霧驟然被兩道寒芒切割,狂風捲地蕩平所有雪霧, 囂厲的視野瞬間開闊, 看見了無數碎冰上是草葉托著的眾多周倚玉,伴隨著晗色喑啞的暴喝, 那些沉睡的身軀全部在靈力的衝擊下化成了碎片。
囂厲瞳孔刺痛得就像流轉著無數把刀刃,他控制不住自己,發不出聲的喉嚨吼出含混難聽的一聲「啊」——該死的周倚玉, 你他媽終於自由了。
發光的白鹿發狂地朝著那些碎片嘶鳴,頭上的犄角發出刺目的光芒,高空上獻祭陣的濃厚靈氣被攝取,打著卷朝祂急速降落, 祂似乎想吞噬獻祭陣里供奉的天地靈氣,把那些碎片再次拼湊起來。
囂厲和田稻語無倫次地一塊大吼,在無數碎裂的執念里,兩道寒光衝破了無數年的煎熬苦楚,一往無前地飛到了發光的犄角前,爭鳴一嘯……
兩道寒光化成了羽翼, 合併為一對乘風歸去的翅膀。
田稻指著蒼穹大喊:「獻祭陣毀了!」
天鼎山神的犄角被斬下來, 沖天的靈力從祂身上爆出倒流扎進天河, 那頭巨大白鹿的身軀在靈流里掙扎和嘶鳴,雪峰之巔出現雪崩,天鼎山廣遼的山川萬木像淋了水、著了火的紙架子,以燎原之勢開始崩塌毀滅。
弒神……成功了。
囂厲望著刺目的光暈,腦子裡嗡嗡作響地亂想著,這艹蛋的天鼎山神終於死了,我的心臟大概還在祂胸膛里,這下我也可以死了……
但是死之前一定要再見老婆一面啊!!
晗色,晗色在哪?
還沒用眼睛找到人,腥風血雨就撲了過來,囂厲差點被熟悉的氣味熏暈過去,暈乎乎地就被一隻大爪子抓起來拋到背上去。
久寇沉悶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:「抓緊我的背,快走,這天鼎山恐怕不是什么正經人間造物,山中神一滅,這地方恐怕也要崩塌了。我靈力不足了……不然至少能借著神行陣,再一次瞬移回離魂谷。」
囂厲和田稻摔得七葷八素,頭暈眼花地爬起來,就看到大黑蛟背上還躺著兩個像從血海里撈出來的倒霉傢伙。
田稻哇哇大哭地蹦著小短腿沖向周隱,小身軀大嗓門,撲到周隱臉頰邊嚎啕得驚天動地。
囂厲極盡小心地撲過去,低頭貼著晗色的額頭,感應著他的體溫和微弱的呼吸,再看他一身的傷,他也想跟著田稻嚎……可他如今的身軀是個啞巴。
流淚貓貓頭地貼貼了半晌,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大問題,抬手敲敲久寇的脊背,勉強傳聲去問話:【我的心不是在那山神身體內?我怎麼沒死?】
久寇不回答,只縮了縮巨大的後爪,掩蓋了爪子裡抓著的一條蜷成一個保護圈的昏迷小金龍,而小金龍的懷抱里,死死抱著一個復生者。
「現在先想著跑!」久寇載好他們氣喘吁吁地飛,身體底下的天鼎山正在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力度崩壞。
才飛了一會,他們忽然在半路上遇到另一隻飛速狂奔的妖獸。
久寇還以為又是什麼危險人物,背上的田稻就先趕緊介紹:「前輩,來的是半個同盟!別傷及無辜啊!」
久寇心想爺現在哪裡還有別的力氣干別的,側眼一瞟,只見一隻油光水滑的大靈寵,它的四爪都抓著鼻青臉腫的仙盟長老,正呼哧呼哧吐著舌頭朝他們飛來,背上背靠背坐著精疲力盡的甄業章和孟懷風。
甄業章先感應到熟悉的氣息,抬手便向他們招手。
囂厲抱著晗色從鼻孔里哼了一聲,田稻則是激動地揮爪子呼應:「甄業章,孟懷風!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攪局的死翹翹了,還活著真好啊兩位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