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囂厲見他哭,瞳孔豎成一線,眸子變成了漆黑,神色柔和了下來。他鬆了握著他腳踝的手,讓他在慣性的掙扎里踹到自己的心窩上,然後又摁住他腳背。
那顆不知誰人的強韌心臟瘋狂跳動,心上的沉淪花在無形盛開,心魔在翻湧,不斷撕扯著神智和靈魂,他覺得自己有時是契奴囂厲,有時是任性討打的啞巴,活著的滋味是那麼強烈。他看著岸上哭得罵聲變小的晗色,苦中作樂悲里尋歡。
「為別的男人掉眼淚,本座看你是欠收拾。」
晗色思及餘音,幾近放聲嚎啕:「老子愛為誰哭就為誰哭!和你這條冷血長蟲有什麼關係!」
囂厲欺他身體無靈力,摁著他腳背低頭隔著吉服去咬他小腿,沒一會晗色便哭著來揪他頭髮大罵:「鬆口!」
囂厲不松,聽著他難以抑制的哭罵聲,生出奇異的放鬆。哭吧,哭大聲點。不要故作平靜如水,沒有比大放悲聲更能緩解痛苦的法子了,哭得死去活來,總比死水不興地悶在心裡發芽強。
晗色心裡想著那消散的泡沫,便也怎麼都掙不開這混蛋,繼吼了老半天之後,又嚎哭了老半天,當真是把心肺骨肉都掏出去抽乾了再安裝回來。
囂厲這才鬆口,順著腳背向上,爬上岸後把他抱進懷裡,什麼都不做,只是這樣緊緊抱著,克制了作為啞巴時摩挲他脊背長發的習慣。
晗色悲憤二情都發泄過,正是心海一片空白疲憊的時候,掙也掙不開,只閉上眼,身體還因劇烈哭泣的餘波而不時抽搐。
「你看,鳴浮山外的紅塵很危險的。」囂厲抱著他輕輕晃起來,給他添堵,「你要是不下山,現在還好好的。」
晗色熄下的火氣捲起點小浪花:「滾。」
囂厲輕蹭他鬢角:「你離開我,只會如履薄冰。」
晗色帶著鼻音懟:「我離開你,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。」
說得好。
「想離開本座,呵,你現在連推開我的力氣都沒有。」
「我總會有力氣,我走過一次兩次就會有三次四次。囂厲,你儘管折斷我手腳,剩一片葉子我也會乘風飛走。」
那你要飛得遠一點。
「晗色,你恨我嗎?」
「你在我心裡什麼也不是。我懶得再在你身上消耗情緒。」
在理。
「我愛你。」
「滾。」
作者有話要說:
呱(≧ω≦)/
第52章
甦醒後的第一天相安無事地過去了, 晗色罵過哭過,覺得身體好多了,支棱了不少。
於是第二天他就打坐努力修煉, 力圖多恢復一點靈力。雖然他不明白那久寇搞這個結界是為了什麼,但再強的結界也是結界, 只要他足夠強或者武器夠厲害,他總能把阻礙劈開。
再召喚一次不問劍,他就不信出不去。
他想做的事還有許多,不能和囂厲待在這裡。於身他身上有那該死的合歡毒, 於心他不該不能無法無力留在這兒。
打坐回血期間, 晗色總覺得身體與以往有些不一樣,靈核里的靈力充沛得比以前快, 但他運轉起靈力來覺得極其生澀,身體仿佛在打碎後重生了一部分,新生的地方是他至為陌生的。
打坐時, 囂厲沒閒著,就坐在他身邊看他。晗色已知道他性格會隨著眼睛赤黑而變化。他瞳孔猩紅時脾氣明顯不好,暴躁易怒不講道理破壞力極強,感覺一不留神就容易觸霉頭然後被他打死;他瞳孔漆黑時則倒過來, 思路清晰神智清醒,隱約有一股詭異的肉麻溫柔。
兩種性格都讓晗色覺得頭疼。亦或說,囂厲這個人本來就讓人頭疼。
從前晗色話癆,如今他成個鋸嘴葫蘆,只專心致志修煉,完全不搭理他, 囂厲便在一邊沒話找話。
「今天天氣不錯。入秋了, 不似盛夏那麼炎熱。」
晗色閉眼。
「那些仙宗打進鳴浮山時, 烈日曬得人眼前生重影。」囂厲捻著一根小草,下意識地在晗色手上一筆一畫輕劃,「說起來,你知道仙宗麼?那群凡人。凡人壽命不如我們妖漫長,他們歲月短善折騰,欲望蓬勃熾烈,分的等級也多。普通凡人有貴賤,貴的帝王家在廟堂上統領天下王土,賤的白丁家在田壟里料理一畝三分田,中間台階似的分各貴族庶族,他們的帝都也叫天鼎,天鼎城,而修真人拱衛的聖地也是這二字,天鼎神山。修真人也有分級,以仙盟七大宗為首的名門正派人多勢眾,其他以外統稱野雞門派,而再小的門派里也有層層疊疊的分級,從掌門人到長老,從內門弟子到外門弟子,從首到末……」
他滔滔不絕、事無巨細地話癆起來,不僅像是在緩解兩人之間的尷尬,還像是在科普遲到的人世紅塵狀況。
「那天打進鳴浮山的就是仙盟,烏泱泱的,像是一片聞到腐肉的蒼蠅。我曾進過天鼎山的經歷、帶出來的物件,就是吸引他們的腐肉。」囂厲斟酌了一下語言,「你和周隱也是,所以說,外面世界很危險。」
晗色靜靜地修煉了一會,閉著眼睛問:「鳴浮山為什麼一片焦?」
「外圍是雷宗的火器炸壞的。至於內里,是我引發的天雷劈的。」囂厲把小草纏在指間,一圈圈地纏,又一圈圈地鬆開,「五百年多前,我母親帶我到了東海落腳,兩百年間隨著龍族東打西殺,累下了不少殺障,戾氣開始凝聚在心。出天鼎山後我生心魔,屠過仙盟,所殺之人記不清了,殺障累成孽障,正正經經地走上墮魔之路。天雷也開始施以關注,每隔百年劈我的雷就增多,一旦開殺戒,雷也來劈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