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啞巴繼續編造,說他也沉寂三百年,原本理應一塊化成人形,可是晗色先破土而出。他則遲了半年化形,到人間走了一圈回家正巧遇上歹人燒故土,干不過對方反被打回原形,正埋在土裡等死,就讓他給救了。
晗色聽得不住歪頭皺眉,啞巴便描繪起自己原本那模樣,指尖龍飛鳳舞地斥責:【那囂厲凶神惡煞,醜陋可惡,他將你從水裡薅出來,低著頭瞪了你半天,神經病似地怒氣沖沖,一指彈在你腦門上把你彈回了小草的原形,揣進懷裡便走了。】
這細節讓晗色恍惚了一瞬,腦子裡當即浮現了畫面感。啞巴不說,他還真沒去回顧。
當時囂厲追著周隱的蹤跡闖到他的故土去,錯以為他就是周隱,結果發現他是個用障眼法留下來的替身之後便生氣了。
晗色記了起來,也嘲諷地笑出了聲。他和囂厲從開局到過程到終結,沒有一個環節是正常的。托啞巴的回顧,他心裡越發敞亮。
啞巴見他笑,便趁機再抱一抱,垂眸跟著笑:【埋在土裡時,我以為死定了。你掘開土來救我,我死之前看見你,一眼就愛你。後來發現你就是那株小草,我想這即便是一場霜露夢,夢醒死了也值了。】
晗色嫌棄地推開他:「別跟塊狗皮膏藥一樣粘著我,嚴肅點!」
【那你相信我了麼?】
「關於你的來歷我暫且信了,細節確實屬實。但最後那段肉麻的話我不信,少拿動情話語打感情牌,老子不吃這一套。」
他信反了。
「如果你在地下室時沒有騙我。也許我還能拿你當個朋友看待。」晗色回想起當時仍然很生氣,「我問你是不是餘音時,你為什麼不否認?」
啞巴伸出左手勾了他一縷發梢,笑意泯滅:【因為是他的話,你就好說話。你總是讓著他。你就是喜歡他。】
晗色咬牙切齒地朝他豎了一根中指:「此喜歡非彼喜歡!你讓我當時想撞牆!」
【那我當時要是告訴你我的真正身份,你會願意和我做嗎?】
「鬼才願意,我根本就不了解你!」
【那不就是了。】
啞巴彎下腰,低頭把額頭抵在他肩膀上:【對他,你還有喜歡和寵溺,對我,你什麼都沒有。對他是不能,對我是不肯。可我想和你建立聯繫,靈魂上不能相知相愛,身體上相纏相疊也好。來日你會記住我,即便是因為混帳才記住我。】
晗色心裡莫名刺了一下,摸索到他肩膀把他推開一頓臭罵:「放屁,什麼強盜邏輯!讓我因為這種方式記住你?你腦子有坑啊!如果真對老子有那點春花秋月的心思,你就不會用細水流長水到渠成的方式來嗎?就偏要……算了,不提也罷,事已發生老子再說馬後炮也沒用。我討厭口蜜腹劍的傢伙,即便你是舊識我也沒法和你處成朋友,你還是離我遠點。」
解開困惑後晗色扭頭走,走了兩步後知後覺到手裡的盲棍是啞巴給的,轉頭就塞回給他,伸出雙手摸索著,磕磕絆絆地進屋裡去了。
啞巴跟在他後腳,他也渴望細水流長,只是沒時間了。
所以說,當一個啞巴,還是很合適的。
作者有話要說:
之前的黑蛟:嘴巴長了不會說話可以捐掉(拳頭jpg)
現在的啞巴:沒嘴巴果然比長了嘴巴要巴適(阿彌陀佛jpg)
第47章
夜半, 李悠和甄業章的小師弟同時醒了。那小劍修低頭見自己綁在手上的七枚玉牌,抬頭見李悠,頓時又陷入悲與憤當中, 又要御劍砍他。
紀信林只得再令他睡著,施完針他心有不忍, 扭頭問李悠:「你要不要繼續睡?」
李悠修為弱,受九劍重創,昏睡時還好,一旦清醒那些傷痛也跟著復甦, 紀信林平日嘴刁, 說到底還是醫者仁心。
「謝謝……不用。」李悠恍惚地答了,說話間感覺腮邊疼癢, 他伸手想去碰,讓紀信林攔了。
「別亂碰,你臉毀了, 別蹭掉我上的藥,費了牛鼻子勁調的。」
晗色聽到這話眼睛酸澀,看不到也下意識地偏過了頭。這時手背上傳來微涼的輕觸,那啞巴問他:【你可憐他?】
晗色不想理他, 在黑暗裡獨坐著。他不知道這股難以言喻的深愴是不是同情,倘若真是同情,只對李悠一人麼?
甄業章問起李悠關於高塔獻祭的事,李悠一無所知,他便問起了李鳴潮:「你既是他隨從,關於他的經歷、性情、行蹤總該清楚。」
李悠發了半晌呆, 才慢吞吞地說起他的事來。只是他笨拙木訥, 從他視角講述出來的李鳴潮也變得和他人眼中的不一樣。
紀信林認為那廝狡猾, 晗色認為瘋癲仇世,李悠眼中則變成了抽象的一個好字。少爺是好人,少爺脾氣好,少爺待他好。
「小時候,村里人祭神,讓我去當貢品,少爺不肯,他替我去……」
紀信林忍無可忍,打斷了他夢囈一樣的敘述,將死於高塔的劍修和合歡宗修士的事掰扯給他聽:「這是個連自己同門都能設計殺害的人!好什麼?那是個板上釘釘的屠宰手!」
說著紀信林又有些著急,高聲警告他:「你最好拎清一點情況,來日,我們要將你押回仙盟去的!你要是再說那傢伙好,你定然要被當成他的同盟,到時別說在你身上戳九劍,你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