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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別亂動啊,你額頭燙得嚇人。」水陰伸手貼在他額上,「累嗎?餓不餓?有沒有哪裡不舒服?」
晗色茫然地看著他,繼而發懵地環顧四周,眼睛看到鑲嵌在三面牆壁上的琳琅靈珠時覺得有些刺痛,這才恍惚意識到,此時所在,是囂厲當初給他上藥的洞窟。他這會正橫在黑椒的窩裡。
水陰緊張地伸手在他面前揮:「晗色,你別嚇我,燒傻了嗎?快說句話。」
「發生什麼了?」晗色捉住他的手,頭暈目眩,嗓音也沙啞,「水陰,我記得我跑出了鳴浮山,然後看到了囂厲,然後……然後我怎麼了?」
「我也不清楚,只是你現在正發燒。」水陰握住他的手,試圖給他渡入點靈力,卻怎麼也渡不進去,想來是某妖幹的好事。
「自你走後已有月余。我原也以為你離開了,直到前幾天才得知你被抓回來,我到處尋你不得,嚇都要嚇死了,山哥拗不過才冒著險帶我來這兒。我也不知道你被帶回來多久,只是看你這模樣,估計有一陣子了。晗色,你感覺如何?」
晗色捂住了腦袋,裡頭嗡嗡作響,他將水陰的話翻來覆去地咀嚼,茫然而驚惶。
月余?可他只跑了五天,隨後便在門口遇上囂厲了。
「我被抓回來了……可我是怎麼被抓回來的,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。」他苦惱地敲著自己的腦袋,動作一大,頓覺左肩有些細微的癢痛。
「也許、也許是囂厲抹去了你的記憶。」水陰臉色發白,「你真的記不起來?還有,你離去時把那鮫人也帶上了,那他的去向你記得嗎?」
晗色甩了甩腦袋:「記得,我記得帶他跑了出去,然後……」
他的腦海閃過轉瞬即逝的幾個記憶片段,想起了雨勢浩大,那柄熟悉的寒冷靈劍指完他,繼而指向了水晶球里的模糊小鮫人。
晗色猛然抬頭,頭髮叫自己扯得亂蓬蓬的:「我記起來了,我在求他,求他放過餘音!」
水陰擦了他鬢邊的冷汗:「那囂厲有放過他嗎?」
晗色繼續苦思冥想,只追憶片刻,喉中突然湧起猩甜,扭頭哇的嘔了一口血。
水陰如臨大敵:「晗色!」
冷汗淌進眼裡,晗色嘴上說著沒事,抬手揉了揉眼,眼前血跡在氤氳的視線里極為刺目,一下子勾出了他斷片的記憶。
當日雨極大,地上也有血漬,從囂厲不詳的劍尖滴落。他記得自己在求告,囂厲終究還是收了劍,來到他面前拎起他,說:「我放過他,只要你跟我回去,我便不追究。」
水陰手足無措地想替他做點什麼,這時他手腕上泛起道手鍊似的光芒,水陰猝不及防,還沒來得及吱一聲就變成了一尾小蛇,正巧掉在了晗色手裡,掛著他的指尖暈暈乎乎地搖晃。
晗色:「……」
恰此時,洞窟那面沒有鑲嵌半顆靈石的牆壁上出現一個黑色的陣形,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。
晗色心口跳得飛快,迅速地躺回窩裡,還把小蛇塞進了袖中,剛塞完,腳步聲便響在了空蕩的洞窟里。
他緊緊閉著眼,全身繃得死緊,屏聲斂氣地聽著那腳步聲向這裡靠近。
步伐停下了,衣物摩挲聲輕悄,寒冷的氣息逐漸襲到面上來,逼迫得晗色要窒息了。
一隻手捏住了晗色的鼻子,手的主人冷淡的聲音近在咫尺:「醒了就醒了,裝睡沒意思。」
晗色驟然喘不過氣來,咳得幾欲要斷氣,生理性的眼淚開閘般流出來,眼睛沒睜明白,身體便叫冷冰冰的大妖怪撈起來抱在懷裡,有一下沒一下地順後背。
囂厲貼著他耳畔:「醒全了嗎?」
晗色邊咳邊往外退,有些本能的發怵,但還是梗著脖子喝道:「餘音呢?」
剛問完,他人又被拎回去了,臉頰還叫他的鐵手捏住:「昏睡了這麼久,看來這回是醒全了。」
晗色抬起眼皮,猛然撞進囂厲淡漠的眼神里,心頭的大石反而放下了。他方才生怕看見這黑蛟頂著雙嗜血似的眼睛,奇奇怪怪地沖人笑。這會一打照面,見他雙眼漆黑,板著個彆扭的批臉,一下子不怵了。
「托尊上大福,還吊著一口氣。」因被捏臉,晗色說話吐字不清,抬手便去拍囂厲捏著他臉的手,「能麻煩尊上別動手動腳麼?」
囂厲任由他拍,自顧自地抬起另一手,兩手一起捏他消瘦了的小臉,以此將他的臉捏出個笑來,這才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:「身子一好,脾氣便見長。」
晗色越發沒法說清話,躺久了的身體氣力不濟,只能拿含著水漬的憤恨眼神瞪他:「餘音呢?老子人在這,他呢?我又為什麼躺了這麼久,記憶還斷片了?你對我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?」
囂厲把他捏過來:「你當日精疲力盡,靈脈岔氣,淋了半天雨,一直昏沉到現在。至於記憶錯亂,那是你自己燒糊塗了。」
說罷他話不停歇,低頭威脅晗色:「至於那鮫人,你要是這麼想念他,本座這就出鳴浮山去把那東西抓回來,燉一鍋魚湯。」
晗色瞪大眼仔細觀察這廝的神情,想分出個真偽來,反倒是囂厲自己被瞧得不自在,鬆開他做嫌棄狀:「不信拉倒,哪邊涼快哪邊去。」
晗色叫他推得後仰少許,二話不說爬起來:「好說,誰管你真假?無所謂了,反正我要離開鳴浮山出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