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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懷風將靈寵收入靈脈里,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:「天鼎山當真有神?你們要進天鼎山弒——神?」
坐在台階上的微心平和地糾正:「加個偽字,偽神,並非真神。當然了,若那偽神真的因為對一些執念強行闖入人間,那也是災難一場。」
孟懷風頭皮發麻地撞甄業章:「業章,我們接下來怎麼做?劍宗和藥宗生變必有緣由,既然曹……那位晗色不和我們走,不如我們轉向去宗門內查探情況?」
「不。」甄業章聲音低啞,「仙盟總部的長老必定不會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,他們一定會進天鼎山,伺機尋寶物,現在折返回宗門只能制止一時的潰亂,不能從根源上斷絕仙盟的腐朽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?」
「我們也進天鼎山。」甄業章蒼白的手握住本命劍的劍身,鮮血淋過寒涼劍,和小草妖的血融為一體,「他們去弒神是他們的事,我們要做的是殺了為首的禍首,毀了仙盟。」
微心仍舊坐在台階上靠柱子,聽了這席話,她又是搖頭又是笑:「倒是個果決的狠人。人間真是有趣,一方水土生千萬人,一個情字拆千萬筆畫,比冷冰冰的九天有趣多了。」
李悠坐在她身旁看著庭院中的兩方人,愁苦的眼裡浮現希望:「天鼎山會不會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寶物呢?」
「這想法危險得很。」微心坐直了起來,伸手便拉住了李悠,「推算輪迴不算違背天道,但你若要硬是讓死者復生,便是真正的顛倒陰陽。屆時,你與復生者不僅遭受天譴,也會給這六界帶來不可逆的災難。」
李悠眼裡又浮現了淚光:「可我只是想讓一個人回來,這也會危害六界?」
微心肅穆道:「會。有一人為禍傾覆大廈,也有為救一人禍蒼生。」
「救一人,禍蒼生。」晗色輕聲重複,明白了過來,「難怪少睢費盡心機也要集齊開啟天鼎山的鑰匙,這於他而言,或許是最好的兩個願望了。」
周隱收刀:「畫好了,只需用你我二人持刃引血為陣眼,便可進天鼎山。」
晗色持劍往掌心一划,握劍站在了他身邊。
田稻看著心疼:「肩背上不還有些血?」
晗色跟著周隱的動作一起設陣眼:「一碼歸一碼。」
田稻眼看陣法將成,又扭頭問微心:「微心神女,你不進天鼎麼?」
「不必了。」微心指著九天輕笑,「我相信你們一舉得勝,天道終歸會回到正軌。」
田稻又轉頭問那兩位修士:「你們呢?你們真要進天鼎山?」
甄業章收劍朝他們彎腰行禮:「拜託了。」
孟懷風則是手癢,在這樣重大的危機關頭還惦念著別人的靈寵:「小松鼠,如果哪天你主人不要你了,你就來找我,我保管為你安置舒適服帖的樂園。」
周隱冷冷地用不禍刀戳入陣眼:「滾。」
田稻也對這愛馴靈寵的修士無語凝噎,從周隱的肩膀上滑落到他衣襟里團成一團,不受控地想到,待一切塵埃落定,不用等孟懷風撬牆角,他終究不是這世界的人,是要走的……
七股靈流在天空上越聚越強盛,一個巨大的七方祭神陣越來越成型。微心看著天空中的巨陣,眉心不由得緊蹙:「你們恐怕得速戰速決。維持這陣法運行的不是天地靈氣,是從祭品中抽出來的生氣。」
話音剛落,不問劍和不禍刀轟然爭鳴,整個神行陣爆出光亮,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沉悶、遙遠的大門開啟聲。
刺目的烈光刺入眼中,他們受不了地一閉眼,整個身體忽然猛烈地感受到了凜冽的寒意。
再睜開眼時,所處再也不是在泛著春意的木屋裡,卻是在一片暮雪皚皚的雪原中。
孟懷風一回神便御起靈力禦寒保暖,卻發現身旁的甄業章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腦袋:「業章!」
甄業章逆著風雪劇烈地咳嗽起來,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湧現出無數記憶片段,那都是當初在鳴浮山中,從黑蛟囂厲身上搜魂搜出的記憶。
不問劍攔在了他們面前,風雪驟消,以劍為中心,周遭開始迅速地雪消冰融。
甄業章平復了劇烈翻湧的靈脈:「……多謝。」
然後他聽見身前妖輕飄飄的沙啞聲音:「我記得仙君曾經在鳴浮山對那黑蛟施過搜魂術,你當時看到的記憶,是不是這些?」
甄業章發覺他語氣不對,抬眼一看,只見有無數圓滾滾的剔透泡泡圍繞著晗色和周隱兩人,那些泡泡一碰就碎,竟在空中變成了一段段回放的記憶碎片。
所有的記憶里都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夢幻之地,他們腳下的冰雪正在消融去,大地在蛻變成記憶中的仙境。
記憶里流淌著飛速的雲捲雲舒、萬物生息和凋敝,時間仿佛有千年萬年那麼長,漫長的時間被放快了。這天鼎山如此之美,卻似乎沒有任何生機,這裡純淨得仿佛不應該存在於世間。水至清則無魚,安靜到死寂之處,還剩下什麼?
直到有一道鮮紅色的影子闖進這萬籟俱寂的世界,那是個戴著面具的人。他逐漸走近過來,揭開了面具。
霎那之間,山在遠處,千山皆瘦,萬木俱稀……廣闊無垠的天地只剩下這個人。
從此千古長夜,無需他求。
面具下的人長著一張和晗色、周隱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