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晗色猛然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:「臥槽!」
他的大喊嚇到了一旁的人, 紀信林手裡捻著一根針,眼睛都瞪圓了:「曹匿,你怎麼了?嚇得我手一抽差點扎錯了穴位。」
晗色粗喘著氣抬頭,只見紀信林正給光著膀子的甄業章施針,兩人都一臉驚愕。
他摸了摸臉,緩了半天才讓自己從夢境回到現實。是了, 甄仙君合歡毒發作, 琴宗宗主在一邊上彈琴, 他被仙君勒得死緊,邊上的琴聲似乎又有催眠的功效,等紀小仙君一來,自己頂不住就睡過去了。
「曹匿?」
「沒事沒事,我就是做了個夢,夢裡哈哈大笑,笑得氣都要斷了……」
甄業章伸出手來,輕輕撫過他眼角,聲音還有一點喘息:「可你在哭。」
晗色迅速抬手揉眼:「沒有沒有,其實是樂極生悲,夢畢竟只是夢,我緩緩就好了。」
他攤開手坐在兩人面前,張口想問仙君現在好點可否,唇角先接到了不由自主淌落的咸澀,於是馬上閉嘴。
紀信林都懵了:「你眼睛是泉眼嗎?夢到什麼了這麼傷心?」
他嘴硬道:「沒有,我不傷心。」
那些都過去了,何況是那黑蛟自己種了沉淪花來誆騙他的。那些似乎涓涓不斷的情意和繾綣都是假的。
他不留戀假東西。
晗色低頭吧嗒吧嗒了一會,感覺好了許多才抬頭左右張望,鼻音濃濃地說起琴宗宗主的事:「她人走了?」
甄業章一臉警惕:「她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?」
晗色搖頭:「她今天只是在邊上彈琴。昨晚她似乎特別有說話的興致,說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。」
昨天琴宗宗主輕悄地在他耳邊說「告訴你一個秘密」,晗色現在一回神,見人不在,馬上毫不遲疑地把秘密展現給他們二人。
思緒要不停地轉,才能蓋去那恍如隔世的夢境。
「你是說,宗主的意思是……」
紀信林停止了手上動作,臉色都白了。
「天鼎山的神山、奇蹟之名是當初仙盟鼓譟出來的?守山人也好,供奉神明的世人也好,都是仙盟利用的棋子,仙盟將他們獻祭進去,換取天鼎山的寶物,然後來壯大自身?」
晗色豎起大拇指:「仙君的概括能力,我正是這麼想的!」
甄業章靜默片刻,似乎沒有意外,但也皺著眉頭。
「所以,在以前,天鼎山是的的確確存在的,那很有可能是一個靈力強盛之地,裡面埋藏著許多天然的寶物。」紀信林轉動著小腦瓜,快速地猜想和建構,「仙盟……不,最早的一批人發現了它,利用它建造了仙盟,而後出於一些卑劣的自私自利心思,想把它占為己有?」
說著他自己都一頭黑線:「不是吧,如果真是這樣,那我們的祖師爺豈不是一群那什麼?」
晗色也想得差不多,但還差一環,就差最重要的一環,只要補齊這一個未知的角,天鼎山和仙盟、周倚玉死前見到的人影謎題就能迎刃而解。
苦思冥想之際,甄業章伸手蓋在他腦袋上:「別想了,你離天鼎山的距離太近不是好事。」
晗色回過神來,怔怔看了他們倆一會,思緒又飛了,輕聲問道:「仙君,你們見過各宗宗主還是弟子時的模樣麼?」
甄業章瞬間領悟到他的意思,紀信林只是從惡寒里掙脫出來:「他們都是些老傢伙,我倆正青春年少,哪裡見過他們以前的樣子。」
「那他們現在是什麼樣的?」
「你看這兒的宗主,差不多了,管中窺豹。」紀信林說完,也意識到了不對。
晗色怔怔地低頭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左手:「你們如今都是正直良善的少年人,如果以後繼位成一宗之主,也許也會被一些封沉的往事引導,變成和那女子類似扭曲、壓抑的領主。領主們會想方設法地捍衛既得的利益,繼續守衛天鼎山,找出守山人,也許還會繼承、擴大人族與妖族的隔閡。」
他抬頭看向甄業章,忽然哽住。
手腕上的紅線並沒有消弭人與妖的距離。紀信林思慕狐妖潛離還算是和平的無疾而終,琴宗宗主和琴中亡妖卻是暴虐的宰割,也許今日的促膝長談,也不妨礙來日的揮刀相向。
紅塵有幸結識三兩有緣人,今日生明日死,今日合明日裂,多叫人心梗。
比起這看不見的兩族衝突,還不如思考逐漸靠近的天鼎山。
甄業章看他呆呆地靜了半晌,伸手再蓋住了他腦袋,忍俊不禁:「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?不必妄言來日,來日太長,今朝太短。」
晗色無精打采地點點頭:「我在想仙君傷勢不知何時才能好。那位宗主雖然沒有做什麼壞,但愛捉弄人的脾性讓我有點應付不過來。」
「你都是這副模樣了,她也沒有放過調戲人嗎?」紀信林吃驚地把一根長針猛扎進甄業章的後腦勺,把後者整得倒抽冷氣,「放心吧,我是什麼人?你沒見他現在神智很是清醒?不用再像前面那麼難熬了,與日俱增地施針,哪怕不能根治,我也能把這毒封死!」
說著紀信林便打開藥箱拿出藥包遞給他:「曹匿,勞煩你再給這傢伙熬一副藥,我保證,遲早讓甄大劍仙生龍活虎起來!」
晗色接過藥痛快地答應下來,起身便往門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