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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性子就那樣。」山陽搖搖頭,「大少爺啊,少年時那麼的順。夫人疼他,東海讓他,哪怕是在他幼年,他舅也沒少慣他。那死高傲的少爺性早定了形,一副唯我獨尊眾人讓我的臭脾性。也就是栽的狠了,才知道低頭哼兩聲。」
「不是,我不是說他脾氣變好了。」水陰搖搖酒壺,眼神里充滿困惑,「我自詡看人眼中的情意還是看得出好歹的。囂哥從前待晗色不是沒有好,只是那模樣更多是將他看成了小寵物一類的玩物,大男人占有欲作祟,和愛意作祟是不一樣的。我怎麼覺著他這一回,像是真心愛晗色的?」
山陽眼神有些無措:「你莫多想,應是他從前就喜歡晗色,只不過受此刺激,情意才催生出來而已。」
水陰又搖搖頭:「那這情意來得……也太不識好歹。晗色一心戀慕時他不要,非要摔碎了才費力去彌補,那裂隙都叢生成什麼樣了。而且,這類稀里糊塗的不止囂哥對晗色,那阿朝姑娘對方洛又是怎麼回事?她本該在新歲出嫁,怎麼突然願意到鳴浮山來和方洛廝守?」
「……情之一事,向來難說分明。」山陽唇舌乾燥,盡力遮掩,「如我對你,我們初見時你還想宰了我呢。誰能想到百年後,我們會扣手坐在這兒親熱?」
水陰撞了他一肘:「我們、我們那能一樣嗎?我們是局限於陣營不同,心倒是早交待了,不一樣。要知道若並非兩心真心相愛,那再如何強行綁在一塊,終究是要走成怨侶的。」
「在一塊就是有緣,慢慢處,沒準也能行啊。」
「那豈不是應付著敷衍著?與行屍何異。」
他們倆牽著手拌著嘴,忽而聽見不遠處有倉皇腳步聲,兩人一起回頭去,正看見方洛失魂落魄地漫遊。
水陰八卦心正盛,起身便去打招呼:「洛哥,你怎麼一個人在外?阿朝姑娘呢?」
方洛兩眼通紅,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:「我忍不住,阿朝……阿朝看見我進食,嚇暈過去了。」
「……這。」水陰臉色古怪,「洛哥,你人形都化全了,還沒改愛吃生食的習慣麼?阿朝姑娘畢竟是凡人,見你那般血盆大口的,恐怕頂不住啊。」
「可是這就是我啊。」方洛鼻子都紅了,「你說得對,我正是這樣一隻虎妖啊,她看到我的真面目,本該頂不住的。」
山陽預料到了什麼,輕聲問他:「那,那阿朝姑娘醒來後,有對你說什麼重話嗎?」
「我情願她發自肺腑地怕我……」方洛一抬頭,淚水便掉了,「可是她還是那般包容,對我說,她不怕,她愛我。」
他還是他,可她卻不是了。
正是他把自己心愛的姑娘變成了行屍。
*
洞窟內,晗色趁著囂厲疼得顧不上時把水陰放走,然後繼續折騰。待到累了,他才躺進那被窩裡,大喇喇地躺成個大字形。囂厲也緊跟不舍,一言不發地貓著腰躺在他身邊,自覺地只蜷一角,滿臉冷汗地看著他。
晗色喘夠了氣,側枕一看,差點叫他那滿含濃厚情意的眼神嚇到:「挖槽,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?」
囂厲低聲:「看你好看。」
晗色一身雞皮疙瘩,火速扭著遠離他,差點翻出窩裡去,又叫囂厲摟住往懷裡貼了。
「晗色……你別生我的氣。」囂厲箍著他,大手從他後腦勺摩挲到脊背,「我不會說話……你說,你想讓我如何,你說我做。」
晗色被箍得幾乎要沒法呼吸,一頓亂拱費勁說話:「松、鬆開——」
囂厲果然照做,但也只是鬆開,胳膊還攏著他。
晗色仰頭呼吸,只覺囂厲的眼睛看著幽深,又透露著股奇怪的純澈勁,竟有些像情愛上了頭的毛頭小子,生怕被戀人拋下一樣。
「你還想我做什麼?」囂厲低頭看他,「踹我出氣麼?」
晗色臉都扭曲了:「……你正常點就行,喂,你剛才來的時候不是挺正常的嗎?突然這麼含情脈脈的,弄得我心頭惶惶的。」
「好,就是怕過於突然令你不適。」囂厲閉上眼說著,似乎是調整了下情緒,再睜開眼時,眼神便恢復了最初的淡漠和森然:「這樣?」
晗色又是一陣雞皮疙瘩:「王八蛋,變臉這麼在行,不愧是你。」
囂厲低頭和他額頭相貼,嘆了氣:「你怎麼這麼難取悅?」
晗色驚了:「取什麼?」
「取悅。」
「取悅誰??」
囂厲閉嘴了,又將他抱進懷裡,頭大如斗:「你,是你。你走了本座才發現自己是瘋子是傻子什麼都是什麼都不是!行了嗎?」
晗色驚嚇之下又本能地屈起膝蓋往上一頂,囂厲便吃痛地鬆開他:「還……來……啊……」
晗色麻利地爬起來,手速飛快地撓自己的腦袋,著實不知道該怎麼消化。
這大妖怪的意思有點像在說:我先前做的混帳事不是故意的,那時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你,才一個勁地作賤你;但現在不一樣了,你一走,我才瞭然自己的心意,我如今特喜歡你,想對你誠心道歉,想請你原諒我,還想與你從頭再結良緣。
晗色捋完,自己都覺得因缺思廳:「這也太生草了。」
囂厲冷汗潺潺地抬眼看他,目光說不出的晦澀。
「咳,我姑且當是你良心發現了。」晗色盤腿坐一旁,盤問起了自己跑出鳴浮山當天發生的事,囂厲有問必答,所答和山陽解釋給水陰的內容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