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慌亂地跑了一會,孟懷風才低聲問:「依你所見,如果山神完全徹底現世,會吸走那些跪拜獻祭的村民性命?」
晗色如實回答:「應該是吧?我也不夠確定。那偽山神的獻祭陣被我的朋友打斷了,祂先攝取了七個修士的生命,還沒來得及君臨,就被捅穿了。」
孟懷風身上的氣壓極低,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。
「說起來,那山神的獻祭陣奉上了七個修士,而仙盟恰恰是……七宗。」晗色揉揉太陽穴,「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。」
孟懷風不答,也答不上來。他不過是個小輩,不知久遠的爭鬥。
晗色看著夜色想了一陣,想到什麼繼續問:「對了還有,孟仙君一定知道天鼎山,想來也聽過最後一代守山人周倚玉的名字。那周倚玉原本是出自御宗,也曾是宗門首徒,這個事,不知道孟仙君聽過嗎?」
孟懷風冷冷:「你從哪聽來的江湖臆測?」
晗色聽這反應,料想便是御宗內部的弟子也不知道了。周倚玉最初的出身和身份如同落鎖的小黑屋,或許從他踏進天鼎山後就被盡數抹除,他成了世人眼裡的半神之軀,不再是「人」。
晗色捏捏山根繼續思考,孟懷風帶著他奔逃一夜,日出時跑到了一個隱蔽的山谷,谷中有另一位老熟人。
他剛從妖背上下來,就聽見了一聲疾呼,晗色轉頭一望,只見藥宗的小聖手紀信林手裡捧著藥碗,眼睛瞪得老大,噔噔噔跑到他面前來:「曹匿!你怎麼出現在這裡?許久不見,你當初跑哪去了?怎麼鼻青臉腫的,本來就丑不拉幾現在更砸鍋了!」
晗色猝不及防,險些被唾沫星子噴了一臉,那邊孟懷風便來拎紀信林的後脖子:「勞駕,關心一下正兒八經的髮小可以嗎?」
「哦,你有事嗎?」紀信林飛快地掃了他一眼,「你除了黑眼圈稍重,看起來還是人模狗樣。啊,是你帶曹匿來的?」
孟懷風不客氣地拍了他一把,把怎麼找到人的經過草草一說,而後嚴肅道:「我帶著這傢伙,叛出宗門了。」
紀信林卻是點了頭,一臉理所當然的神色:「昂。」
「……你這什麼反應大哥。」
「遲早的。除了我們藥宗,仙盟其他六宗遲早完蛋。但你這麼叛出來,路上有留意沒的?」紀信林沖他豎起中指,「可別引來其他追兵,毀了我們這個據點。」
孟懷風也中指回應:「你也不想想整個御宗能追上我的能有幾個?」
紀信林揮揮手,又湊到晗色面前去:「曹匿,你聽說了甄業章的遭遇了沒?」
晗色點頭,又道了歉:「對不起。」
紀信林看了他片刻,眼神極其複雜:「算了,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。他跟我透露過你的一些事,我理解了。」
這話說得含糊,晗色越發肯定甄業章肯定弄錯了什麼地方,問道:「甄仙君現在過得好嗎?」
紀信林聽了這話苦笑不已,轉身招他們倆往谷中木屋走:「算算日子,也差不多了,後天我要到琴宗去送藥,屆時你偽裝成藥宗的小弟子跟在我身後就好,到時你就知道他什麼情況了。」
晗色睫毛一顫:「送藥……」
「我看你也需要上藥,每次見你都是一身傷。」紀信林帶他們進了放滿藥物的木屋,擼起袖子就把晗色推到椅子上坐好,轉頭片刻鼓搗,端了一碗青色藥膏就走過來了。
他邊給晗色上藥邊絮叨:「初次見你時,你讓甄業章那傢伙試探得吐血,第二次見你,你把我們從李家的地底救出來,又上了高塔,我在地面什麼也看不清,等你回來,一身狼狽不說,眼睛都瞎了。」
孟懷風抱著手在一邊聽,神情變了變,投過來的複雜眼神看得晗色尷尬不已,趕忙舉手投降:「好漢不提當年勇,過去的都過去了,只是我手腕上這條相思鎖,我一直不知道它對修士的重要性,甄仙君當時給我戴上,一定有他特殊的考量。」
「也許是吧,使劍的都陰險,鬼知道他私心雜念有幾重。」紀信林損著發小,拿藥膏把晗色的臉糊好,又示意他擼袖子抹胳膊,「至於那李悠,怎麼說呢,當時他模樣夠悽慘了,甄業章那小師弟一頭熱,要把死了的六個師兄弟的帳算在他頭上,就偏激了點。我一個用藥的,不好說什麼,只不過後來,你放走了李悠,我心裡其實覺得鬆快了點。甄業章那傢伙臉上不說,其實心裡和我想得差不多。」
紀信林塗好拉了張椅子坐晗色面前,聲音平和:「業章不怪你,你不用道歉。」
晗色充塞了濃重負罪感的心突然一抽,越發無措地搓著指尖。
「豈止不怪,那傻子不是還一心憂懼會暴露他?」孟懷風靠在門邊添油加醋,語氣不善,「我費老大勁去牢里看他,就說了一句何必為個凡人讓自己受這麼大罪,那混蛋掉頭面壁,一副要和我絕交的臭模樣。十來年發小的交情都被狗吃了,抵不上和心上人勾搭幾個月的情分。」
晗色窘得從椅子溜下去,又蹲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抱腦袋了。
紀信林又是笑又是唏噓,扭頭笑罵他:「姓孟的,認識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業章什麼性情啊?他下定了決心護著的,自然關乎他的道心,他當初在牢里看到你沒準開心得不行,結果你臭臉來這麼一句,當然讓他更生氣了。」